第22章

  他放下卷宗,也朝空荡荡的大门看了看,“她爹刚被下狱就来找本官,是何居心,你会不知?”
  “我当然知道,可你不是已经帮她看卷宗了吗?陛下虽有心削弱秦家,但你眼下深受天家倚重,还怕护不住一个女子?”
  潘成杰直接戳穿他看卷宗的目的。
  随后来到他书桌前,语重心长道:“你应该感到庆幸她能来找你,说明她信任你,而且想要得到你的依靠,这个时候你还把她往外推,那只能拱手让人了。你说她现在是去哪儿了?若是找黎少詹事的话,我猜那小子赴汤蹈火也会替她出头,那你这卷宗也是白看了。”
  陆尤川捏住卷宗的力度加重,目光又回到卷宗上,“她既有人帮她,又何须找我?”
  潘成杰听他这语气,好像明白了什么,沉吟片刻,喃喃道:“不对,上次在督军府就见到少詹事与秦姑娘在一起了,今晨你还主动去了秦府,想来根本没把少詹事放在眼里,难道是因为……陶将军?
  今日满大街都看到陶将军与秦小姐出双入对了。这的确有点棘手,以你跟陶将军的关系,他靠近秦小姐……啧,恐怕别有居心,许是为了报复你?可怜的秦小姐,怕是会被他吃干抹净咯。”
  话音落下,陆尤川随即放下卷宗,纸张发出一声急促的闷响,不耐烦的意味堂而皇之。
  “行了!你该回去了。”陆尤川无情逐客。
  潘成杰意味深长叹了口气,深感白劝,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值回去了。
  整个衙署的人都走了,值房里静悄悄的,陆尤川思绪如麻。
  一会儿是她与黎予廊下拉扯,一会儿是她与陶卿仰亲密拥抱,一会儿又是她坐在衙堂里无助垂泪,无数种乱糟糟情绪又开始将他割裂。
  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和身为御史的理智疯狂拉锯,扰得他无数次集中精神才能堪堪清明。
  然而刚看进去一点信息,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他烦躁斥责:“又回来作甚?”
  “找你。”
  熟悉而坚定的女声响起,陆尤川心跳骤然乱了,刚刚才平息的思绪,瞬息被搅成一团乱麻。
  他喉间动了动,强作镇定地放下手中卷宗,抬头望去。
  玉白衣衫的少女,独身一人站在昏黄路灯下,竟比月色还要迷人,
  她单薄的肩背挺直,目光坚定,带着一种献身的决绝。
  秦颂在门外吸了口气,不多请示,直接进了陆尤川的值房,“陆大人终于回来了。”
  陆尤川心跳已经没了章法,只短促看了她一眼,又装作公务繁忙地看着手里的卷宗,疏离道:“都察院下值了,秦小姐来晚了。”
  “不,你在就不晚。”
  秦颂来到他桌前,他却垂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头都不抬一下。
  失落感袭上心头,秦颂暗淡抿了抿唇,但她不会放弃:“陆大人,再合作一次吧,只要你能救我爹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陆尤川漫不经心翻了一页卷宗,竟冷笑了一声:“秦小姐难道不怀疑,就是陆某让秦大人下的狱?”
  “有可能,但不是。”秦颂很笃定,“若与都察院有关,应该有督察院的人协同大理寺办案,可都察院人员俱在,绝不可能与陆大人有干系。”
  陆尤川还是垂头办公,没有抬眸瞧她一眼,“那我凭何帮你?”
  “婚事。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与你定亲。”
  秦颂本来绝不可能与人定亲的,除非对方好拿捏,明显陆尤川不是,但她已经想通了,如果婚事能换来好处,那就是她现在最好的筹码。
  她补充道:“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不论你是想扳倒他,还是利用他,只要娶了我,秦府就是你的,你想如何就如何。”
  可这个筹码好像不管用。
  陆尤川停下动作,终于抬起来头,但脸色更加阴郁,“秦颂!”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语气非常严肃,暗含一种呼之欲出的斥责,可他咬肌微微鼓起,望着秦颂却久久没有说出下文。
  秦颂忽然想起来,这么久了,他除了讽刺性地唤她两声秦小姐,还从来没有正经地称呼过她。
  但这一句正式、疏离而又带有怨怼的呼唤,令秦颂慌了神。
  娶她难道不好吗?她府里的人说想要巴结秦府的人,都千方百计求娶她,就算他不想巴结秦府,娶她也并不坏处啊?难道是因为他不行或者喜欢男人,所以反倒刺激了他?
  秦颂被他的语气和眼神吓到,一时没有说话。
  陆尤川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冷漠的神色,继续低头看卷宗,“这话你也跟其他人说过?”
  那倒没有,不过他不答应的话,就保不齐会去找其他人了。
  秦颂讨巧道:“陆大人觉得我还能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
  陆尤川猛烈胸腔起伏,喉间滚了滚,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才愠色道:“秦大人无故进大理寺,就说明没有盖棺定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爹毕竟是太子太傅,大理寺的人不敢轻易动他,你何必如此着急?你一介女娘,不要随意出门。”
  她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如赵伯所说,她爹年事已高,如今又麻烦不断,她如何能放心她爹身陷囹圄?而且即使她爹这次没事,她也得防范于未然,提前做打算。
  她如果一定要拿她的婚事当筹码,成为皇后当然是最牢固的,但她也听过一句话,叫伴君如伴虎,恐怕更是提心吊胆。
  而太子年纪小,想要上位时日还长,就算成了太子妃,很可能在太子还没登基前,就被连累遭殃。
  所以最佳选择就是找一个举足轻重的股肱之臣投注,如果她爹出事,她的夫家能把她爹一起救了最好,实在救不了,也能免她被株连。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放眼朝野,陆尤川当属最好的选择。
  既能缓和她爹在朝堂的局势,又能靠他获得更稳固的地位,况且他不在乎功名利禄,轻易不会断送仕途,更别说犯株连之罪。
  而且,他不举,她开后宫,他肯定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她还是要先将他搞到手。
  可他看都不看她一眼,真是冷漠。
  秦颂假意哭起来,“可我爹爹一日不回,我就一日寝食难安…… 陆大人当真半分消息也无?”
  陆尤川终于抬起眉眼,盯着她的眸中似乎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无奈,以及她看不懂的灼热,令秦颂险些招架不住。
  他审视了她稍许,悄然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卷宗裹起来,递给她,“看看这个,或许有用。”
  秦颂开心接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手,“原来陆大人早替我留意了!你真是……”
  她话说一半,故意停下来,迫不及待地展开卷宗,来不及细看,又猛地将纸卷紧紧按在胸前,像护住什么稀世珍宝。
  下一秒,她迅速躬身,敏捷越过书桌,在他侧脸猝不及防落下一枚清浅的吻。
  “太好了。我一定会嫁给你的。”她凑在他耳边,声音轻柔,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畔,从耳根延绵至整片脖子都热到发烫。
  第18章
  案头烛火轻轻摇曳,将这暧昧的气息拉得老长。
  不等陆尤川反应,秦颂像是偷到糖的孩子,单方面与他做好了约定,占到便宜就走。
  徒留双手空空的陆尤川脑子嗡嗡,直到她的身影走出房门,他还僵直地坐在原处,目光怔怔。
  “对了,陆大人。”
  清亮的声音撞碎寂静,陆尤川猛地回神。
  秦颂刚走不久又返回来,玉手扶着门框,半边身子探进来,笑靥明媚,“以后叫我阿颂。”
  闻声,陆尤川僵直的肩背终于动了动,望向她时睫毛急促地闪了两下,尽量表现得自然,嘴角却不听使唤地发紧。
  秦颂压根没等他回应,眼底藏着得逞的狡黠,娇羞地笑了笑,提起裙裾踏月离去。
  门口变得空荡荡,室内外静悄悄的,心跳声突突快要跳出胸腔,陆尤川指尖缓缓抚上被亲吻过的地方,那里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烫得他耳廓一点点泛红,染得这夜色暧昧如潮。
  ·
  送秦颂至都察院的马车,让云浅驶去寻黎予了,她只能徒步回府。
  她紧紧抱着陆尤川递给她的卷宗,仿佛找到了救她爹的法门,疾步走在昏暗街道上。
  打更人梆子响过,寒夜已至二更天,街坊均已闭门歇息。
  秦颂无故夜行,不敢耽搁,几乎小跑着往回赶。
  行至夹水巷,一道黑影窜出,迅速捂住秦颂的嘴巴,将她推向墙边,后脑勺磕到坚硬的土墙,疼的她差点晕过去。
  还没等她缓过来,一只污秽不堪的大手,凶猛撕扯她的衣裳。
  她的腰带被扯松,衣襟被拉开,秦颂这才惊觉要发生什么。
  她终于从头昏中清醒过来,却挣脱不开狠狠压着她肩膀,以及捂住她嘴的那股凶悍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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