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秦颂一惊,这老爹又来捣什么乱?那黎予就够费时间了,再来一个活爹盯着,她如何快速把他搞到手?
  “爹,你不去摄,咳,你不去帮助皇上处理政务,来这里做什么?”
  秦道济听完,上了年纪略带干涩的眼眶露出几丝忧虑:“颂儿,爹爹知道你埋怨我这些年忙于政务,鲜少关心你,现在又害你遭这么大的罪,都是爹爹的错,等着两日忙完,我立马上山陪你。”
  这理解能力,真的是摄政大臣吗?她是让他不要上山,不是想让他快点上山啊!
  秦颂好说歹说,终于打消了秦道济上山陪她的念头,但他仍有执念:“北方战事吃紧,朝中近来不太平,留在道观反而更安全,你既不想让爹爹陪着,那我便隔山差五上山看你,我也会安排暗卫和郎中轮流守在附近,你安心在这儿待一阵子,有任何问题,一定要立马遣云浅前去知会。”
  他说得十分认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秦颂被他的语气唬住,不得不收起小性子,愣愣点点头。
  秦颂试着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故意转移话题,不愿明说。
  罢了,只要他不时刻守在她身边就好,至于什么难言之隐,她就省得操心了。
  待国公府的两个小丫头并肩回来,恰好撞见眉宇深锁的秦道济,差点被吓破胆。
  秦道济知晓她们照顾了秦颂大半宿,也没提半个谢字,瞥了她们一眼,便将她们遣了回去。
  真不愧是臭名昭著的摄政大臣,毫无感恩之心。
  好在,他也没坐多久,天色将明又带着太医回衙署点卯而去。
  他一走,国公府两个小姑娘又折返回来。
  两人各抱一摞厚厚的经书,降月先说:“小姐,我家小公爷临走前嘱咐我们,将这些书交给您。”
  沉星续道:“小公爷说,若贵人觉得道法无趣,可看看这些书,他在疑难的地方都做了标注,贵人闲来无事可以翻翻,下回上山再给您带来其他有趣的玩意儿。”
  秦颂接过那一堆书,打眼一看,竟是完整一套四书五经。
  这是何意?难不成也想说她举止轻浮,行为浪荡,缺乏底蕴?
  秦颂抬眼,“你们小公爷下山了?”
  “对,詹事府急宣,提前上任,不到寅时便走了。”
  糟糕,道观撤回了一个美男。
  沉星应完,两人便退了出去。
  秦颂看着那一堆泛黄的书籍泄了气,黎予居然也走了,这书哪有男人有趣?
  当然,上天不会亏待每一名奋勇争先的限制文女主。
  都督府宴当日,天色将明,陆尤川又出现了。
  “换上,只等一刻钟。”
  陆尤川面容憔悴,脸色差得像地狱走出来的罗刹。
  秦颂低头看着他抛进来的东西,居然是一套宽松的都察院小吏官服,再抬头,他已转身出门。
  ·
  午时,中军都督府。
  鞭炮声响起,贡府门前人来人往,欢声笑语能响彻周遭两条街。
  达官勋爵、世家贵人、文人儒客,络绎不绝。
  陆尤川与同衙门的佥都御史潘成杰,各带一名小吏上门祝贺。
  穿过仪门,简单随礼,府内管家躬身领着四人来到大堂,原本热闹的院子霎时噤声,不约而同朝他们看过来。
  潘成杰抬手朝人群中的宴席主人祝贺:“恭喜贡老夫人高寿。”
  潘成杰理了理一身的花花绿绿的衣袍,孔雀开屏一般应付着周遭瞩目,可众人的目光只盯着陆尤川。
  一旁宾客窃窃低语:“他怎么会来?他不是从来不与同僚来往?何时见他出席过私人宴请?”
  “不会也是冲着都督千金来的吧?他早就到了婚娶的年纪,为婚事而来也正常。”
  他人都是一样的疑问,主人贡时良立时笑起来,带着长子热情相迎,“居然是都察院二位大人,快快快,二楼上座。”
  陆尤川只觑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便循着他所指,大步上楼,潘成杰也随即提步,假笑着应付起主人的恭维。
  贡府占地宽阔,摆设奢华,楼下已摆二十张桌子,楼上还有大大小小雅间十余间,陆尤川二人被安排在西边靠楼道的房间,房间布了一张大桌,却无人到场,估计还有其他人入座。
  他们二人所带小吏随行侍立身后,没有如楼下贵人一般,被管家带至后院,看来楼上安顿的都是贡督军很重视的宾客。
  其余厢房想来都是朝中的大人物。
  陆潘二人落座后,贡时良带着长子陪在左右,客套寒暄。
  但气氛十分尴尬,按道理,贡时良官阶不低,且是大家族出身,虚礼一二便罢了,他却句句奉承陆尤川,陆尤川又始终不冷不热,全靠潘成杰自作多情。
  良久后,陆尤川终于开口,“贡大人宴客,不必围着我等,忙去吧。”
  贡时良如释重负一笑,“那犬子留下陪二位,老夫先下去瞧瞧,招待不周,二位海涵。”
  说完他含笑离去,只剩那个呆头鹅一样的小公子站在席边,接过婢女送进来的瓷壶,给二位添茶。
  这时,楼下响起来一阵躁动,似乎又来了一位大人物,听音色应是女娘,可环境太嘈杂,根本听不清楼下在说什么。
  陆尤川身后的小吏站得歪歪扭扭,抻长了脖子想透过窗户瞧瞧楼下的情景。
  然视线都没翻过窗沿,陆尤川重重放下手里的茶盏,安静的屋里,响起一声突兀的撞击声。
  陆尤川很不满,陆尤川在警示她。
  假扮成都察院小吏的秦颂赶忙勾回了脖子,垂首侍立,静观其变。
  片刻后,几道脚步声上楼。
  贡时良稳步引路,“公主,这边请。”
  身后三道脚步声接连而至,一股浓郁的香气抢先飘入门内。
  顷刻功夫,方才下楼的贡时良再次进门,侧身相迎,其子见状立马退到了他身后,恭迎贵客。
  新的贵人进屋,“哟,竟有陆大人作陪。”
  妙龄女子唇红齿白,五官美艳,眉间一点朱砂,一颦一笑皆是妩媚,话音落下,身后两名姿色出众的男子,当即帮她解掉肩头的披风。
  朱红色纱裙款式别致,美则美矣,但不太适合这冷飕飕的时节,秦颂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来人却怡然自得,她含情与男侍对视了一眼,便侧头看向陆尤川。
  陆尤川淡然拾起桌上的杯子,无甚反应,视若无人,潘成杰见势起身,拱手施礼,“微臣潘成杰,见过长公主。”
  两名“都察院小吏”也跟着躬身行礼,静默侍立。
  贡时良笑道:“公主莫怪,其余雅间均已坐齐,这桌只有陆大人和潘大人,三位尽兴。”
  长公主理了理衣衫,笑意盈盈:“恭贺贡大人高堂高寿,您忙去吧,本宫看着陆大人这皮囊已满是愉悦,定会尽兴的。”
  贡时良也捋须一笑,带着长子离去。
  长公主故意来到陆尤川身边坐下,身后两名男侍,一人替他捏肩,一人替她添茶。
  “陆大人,你怎会来这种场合?当真看中了贡家千金?”长公主歪着身子靠在桌子上,单手支颐。
  说着,她另一只手风情地落到了陆尤川扶杯的手背上:“陆大人考虑过本宫说的话吗?你若愿意做本宫的驸马,本宫答应你一年之内,只碰你一人,可还满意?”
  两手相碰的那一刻,陆尤川仿佛失聪了,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他脸色冰冷,紧握杯盏,胸中腾起一股痛苦的矛盾。
  就是这只手,秦颂也碰过。
  追缉冯谨那日,她只是扶着他持火把的手,他就浑身发麻,那种过电般的感触,令他血液沸腾,但他并不排斥,甚至故意放低了位置,让她更好攀扶。
  然而,另一人白皙纤细且更加金娇玉贵的手搭上来,他只有无限的反感与嫌恶。
  他肯定是疯了,居然会对一个轻浮刁蛮,言语无状的奸臣之女,陷入难以自持的泥沼,且被这股邪念夜/夜/折磨,险些失控。
  想到这里,陆尤川眉头收得更紧,漠然抽出手,冰冷目光不屑地落在长公主脸上,令一向从容的长公主也脸色一变,笑容凝滞。
  惯会察言观色的潘成杰跟着喉头一紧,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长公主身后的男侍更有眼力见,他弯着腰前来,牵起长公主捏空的手,轻柔舔了舔她的手指,这才令她重新恢复笑意。
  秦颂看得目瞪口呆,这狗训得真好。
  长公主柔弱无骨地扬扬手,屏退了身后两名狗一样的男宠,“陆大人,满朝文武,本宫心属的只有你和陶将军,陶将军嘛,常年征战在外,本宫确实没法宠幸,但你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遣散府内一应男宠,专宠你一人,如何?”
  饱汉不知饿汉饥,雨露均沾不好吗?
  秦颂微翻白眼,嗤之以鼻。
  陆尤川眸色越来越深,再次放回桌面的那只手缓缓握紧,指节逐渐泛白,一股生硬反叛的力量似要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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