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贺白帆情不自禁地唤他:卢也。
卢也不应, 俯身与他接吻,又用汗湿的脸颊在他颈间轻蹭, 仿佛某种小兽的示好他接纳贺白帆的一切动作和索取。
热气蒸腾, 黑夜与快感的密度一同攀升。
***
贺白帆是被微信铃声吵醒的。
喂?
白帆,还没起吗?黄医生的声音略带沙哑,我算着你那边已经十点了。
贺白帆愣了一秒,骤然睁大双眼。
呃, 我剧组这边临时又有工作,我改签了。
母亲疑惑地啊了声:你没回美国呀?
嗯。
那还要待几天?
大概两周,要看剧组的进度。
武汉现在很热吧?你们拍戏都在户外,我就担心你中暑
放心吧妈,温度太高我们就休息了,也不是天天拍外景的。
你买点藿香正气水带在身上。
好,剧组准备了的。
这会儿还在忙?
我刚眯了一阵。
累坏了吧?那你接着睡吧。
嗯,过两天再跟你说啊。
我没什么事,你忙你的,注意身体就行。
语音通话结束,屏幕跳转贺白帆的手机锁屏,蓝绿色光芒霎时有些刺眼。他将手机扣在床上,眨眨眼睛,在黑暗中恍惚打量着房间的轮廓。
一切实在都没有变,房间的布局,窗外的树影,以及睡在他身边的人。卢也的头发贴着他的手臂,身子一动也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贺白帆轻声说:你醒了?
卢也嗯了一声,伸手从床头柜抓起遥控,打开空调。
强劲冷风涌向房间,从傍晚绵延到此刻的燥热终于消散了,皮肤上的汗水也很快蒸发。温度一降,大脑就跟着清醒起来,贺白帆不知道卢也是不是同样的感觉欲望退去,理智回笼,开始冷静思考如何处理这番情景,也包括,如何处理他。
贺白帆闭了闭眼,正要开口,卢也忽然撑起了身体。
他窸窸窣窣地爬下床,动作很慢。
可以开灯吗?卢也问。
开吧。
哒地一响,房间大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卢也削瘦而白皙的后背,他腰间有几道红印异常显眼,正是贺白帆留下的。卢也蹲在衣柜前,翻出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迅速为自己套上。他扭头看看贺白帆,又翻出一条短裤,丢了过去。
十点半了,卢也问道,吃不吃宵夜?我有点饿。
贺白帆点头:吃。其实他为了等卢也回家根本没吃晚饭,肚子已经要咕咕作响了。
卢也说:那我点外卖。
他拿起手机挑选外卖,似乎挑得很认真,一句话也不讲。
黑暗中的沉默是静谧,灯光下,沉默就有了其他的意味。贺白帆有些茫然也有些忐忑地打量着卢也的侧脸,他不知道卢也打算怎么处理他,反正,表白的话他已经说了,如今决定权在卢也手里。
点好了,卢也放下手机,扭头对上贺白帆的目光,你的行李在哪?
贺白帆呆了两秒,洪大西区宾馆。
卢也说:你昨晚住那儿?
贺白帆颔首:昨天就想找你。
卢也不再说什么,直接捞起贺白帆脱在地上的裤子,从裤兜翻出房卡。然后他钻进卫生间迅速冲了个澡,穿上衣服,对贺白帆说:我去拿你的行李。柜子下面第一个抽屉有新内裤,你他顿了一下,你等我回来再去洗澡,我怕你摔跤。
贺白帆说:明天中午十二点才退房,你不用现在去。
卢也淡声道:我顺便买点东西。
然后他就抓起手机钥匙出门了。贺白帆尚且发着愣,又听见他反锁大门的声音。
这算哪种处理呢?十分钟前还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十分钟后已经夺门而去。贺白帆捏了捏眉心,拿起手机,看见商远发来的微信。
怎么样,见着卢也没有?
见不着就别勉强了哥,我都叫你哥了,你听我句劝,卢也这人脑子有问题,你离他远点吧。
说真的,我都怕你把卢也惹烦了卢也给你两刀,神经病伤人可不用坐牢!
而且你现在瘸子一个,你打不过卢也的!
hello?贺白帆你还健在吗?不会被卢也刑事犯罪了吧?
刑事犯罪倒不至于。
但他们现在算什么情况,贺白帆自己也不知道。
卢也喜欢他,他也喜欢卢也,然而他们的人生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简单,简单到牵一牵手就能知晓彼此的心意。贺白帆想起他第一次和卢也牵手在中山公园孙中山和宋庆龄雕像的注视之下,那一刻的战栗和狂喜他至今仍然记得,但现在,即便他和卢也做了比牵手亲密一百倍的事,他却仍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去往何方。
他满心茫然,正如卢也找借口出门,想必也是不知如何面对他。
下一秒,屏幕出现卢也的来电。
贺白帆轻触接听:卢也?
我在收拾你的东西了。
噢。
耳机,电脑,电脑包,充电线卢也一件一件地念,语速很慢,似乎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呢喃。
洗手台上的小瓶还要么?
要,那是爽肤水。
药膏,纱布,你的t恤和裤子,卢也静了片刻,收拾好了,我现在去退房。
他不再作声,但也没有挂掉电话,贺白帆沉默地听着他开门、进电梯,信号短暂消失又恢复,卢也对前台说:您好,305退房,房卡放这里了。
他拖着贺白帆的箱子前行,夜色安静,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非常清晰。
超市关门了,卢也说,我现在去便利店,就在旁边。
好。
很快,贺白帆听见叮咚一声,便利店自动门开启。卢也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的脚需不需要冰敷?
不用,大夫开了消肿的药。
家里只有一只牙膏,橙子味不大好闻薄荷可以么?
贺白帆愣了一下:可以。
牙刷有软毛和超纤毛,你用哪种?
软毛。
这里没有睡衣,你先穿我的将就一下,明天我再去买。
嗯。
贺白帆卢也忽然压低声音叫他。
啊?
维他柠檬茶喝不喝?
贺白帆沉默须臾:这不是你最爱喝的吗?
是,卢也轻轻笑了一下,我有很多年没喝过了。
卢也前去结账,对售货员温声道谢。他说:我要骑车了。但他还是没有挂掉电话,贺白帆的手机传来模糊的、沙沙作响的风声。
几分钟后,卢也说:我到了,在楼下等会儿外卖。
贺白帆听见咔哒一响,是摁下打火机的声音。他的手机已经开始发烫,贴着手机的耳廓也有些烫,但卢也默不作声地抽着烟,仍然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贺白帆蓦地想起当年他和卢也分手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情景,卢也对商远说了好长一通话,他在手机那端静默地听,心脏仿佛一瓣一瓣地裂开、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