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卢也说:最后一局。
莫东冬在旁边挑眉:哟, 小也子, 你还玩上瘾了?他上一局刚刚输给商远, 被要求在朋友圈发了我是女生~可爱的女生~, 收到好友们的一连串问号感叹号。所以此刻莫东冬很想再赢一把,一雪前耻。
杨思思也不介意再来一局:好呀, 那抽牌吧。
商远坏笑:你们别后悔啊, 我今天手气可好了。商远此言不虚, 他一晚上赢多输少, 手气颇佳。
最后一局, 速战速决, 大家直接亮牌。
卢也a, 贺白帆k,莫东冬10,杨思思9。
而商远手里是一张7。
行吧行吧, 你要我干嘛?商远只想赶紧玩完走人, 别耽误他和杨思思甜蜜相处的时间。
卢也状似随意地说:大冒险,待会儿下楼跟你说。
下楼说?商远捂住自己的裤腰带, 不能裸奔啊。
莫东冬哈哈大笑, 杨思思佯作嫌弃地推了商远一把:谁要看你裸奔?
贺白帆眯了眯眼,忽然想到一件事。
走吧,贺白帆起身,送你们下楼。
五人带着满身的火锅味儿浩浩荡荡下楼, 脚步声在楼道间错落起伏。卢也走在最前面,到一楼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后面四个人也就停下。
卢也说:商远,你大冒险吧,进去转一圈。
商远一时发懵:进哪儿?
卢也说:这个空房子。
商远:啊?
贺白帆已经想笑了,堪堪忍住,故意扭头问商远:你不会害怕吧?他刚才还疑惑卢也怎么突然讲起一楼空房子的怪事,原来是在这等着商远。
莫东冬跟着煽风点火:你别怕呀,那肯定就是猫叫,这季节野猫多得很。再说了,我们就在门口等你,就算有什么不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人多,也不怕。
商远干笑一声:我当然不怕了,就是吧,这房子虽然没人住,那也是别人的私人财产,没准人家还在里面安了摄像头,我进去不太好吧
哦,不要紧的,贺白帆说,我来看房子的时候听中介说过,一楼这套房子的房主早就移民了,将近十年没回来过了。
卢也嗯了声:你进去走一圈就行,我给你计时一分钟。一分钟总可以吧?
杨思思甚至有些期待:远远,里面会不会有小猫崽啊?
卢也侧身给商远让路,语带鼓励:去吧。
商远硬着头皮向前挪动了几步,脑海中浮现傍晚下车时透过窗框看见的半边日历,那日历的纸张旧得掉色泛黄,然而,女明星的半张脸却反常地煞白是吗?他没记错吧?应该是很白的,奇怪的白。
商远这人,文能骂街,武能打架,逞凶斗狠,不在话下。唯有一点软肋,连杨思思都不知道。
他怕鬼。
连鬼片都不敢看。
更不巧的是今天杨思思在场,这是商远女朋友啊,在女朋友面前,他要面子的!
商远又上前一步,伸手就能握住门把。这门是老式的木门,锁早已锈掉了,只要轻轻一推,门就会开。
卢也说:我开始计时了啊。
商远深吸一口气:那我进去了思思。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进楼道,商远顿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贺白帆催促:你快点啊。
商远悲愤地想,同性恋没一个好东西!
商远哆嗦着手,握住门把。还好这楼道的声控灯不算很亮,应该没人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欸,卢也忽然上前半步,耳朵贴在木门上,商远,你听见什么了吗?
草商远低吼一声,终于再也忍不住,两步蹿到杨思思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屁滚尿流道,思思!我我我有点害怕!思思!
众人沉默,三秒后,同时爆发大笑。
年轻的笑声像是起伏的交响乐,在燥热空气中一圈一圈扩散开来。夜晚就这样被点亮,如同一只倒扣的桐碗中升起烁烁白光。杨思思边笑边说:商远,你丢不丢人啊?商远拖着她的手小声哼唧:谁还没个弱点了,莫东冬你别笑,我看你也不敢进去又扭头盯着卢也和贺白帆,忿忿道,你们两个缺德玩意!
这对卢也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他身边最好的朋友就是莫东冬,他们天天见面,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聚会。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参加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朋友聚会,吃了火锅,玩了他从前决不感兴趣的游戏,这群人在他面前插科打诨鬼哭狼嚎,他竟然一点都不烦,甚至不由自主地加入了他们。
什么论文、实验、毕业,通通被他抛在脑后。
莫东冬骑车回宿舍去,商远也开车带杨思思走了,方才的热闹渐渐散去,楼下只剩卢也和贺白帆。因为是晴天的缘故,夜色十分明净,一弯细细的月亮挂在远处树梢间。
在水白的月光下,贺白帆眯起眼睛笑,问卢也:你怎么知道商远胆子小?
下午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盯着里面看,哆哆嗦嗦的。
噢,贺白帆抬起手臂,顿了一下,又收回去,他很怕鬼。
卢也心知贺白帆想揽他,可能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在外面,所以只是抬了一下手。
如果他们能像商远和杨思思那样就好了。
卢也抬眼望了望夜空,这是很好的夜晚。疏星朗月,柔风款款,很适合情人相约,怪不得商远急着走人。
贺白帆忽然说:要不要去散步?
卢也愣了一下:去哪?
贺白帆说:东湖,这个点没人。
东湖是一片极其辽阔的内陆湖泊,几乎每个武汉高校的本科生都参加过东湖游的团日活动。卢也念本科的时候,班干部组织森林公园烧烤,那公园就在东湖旁边,但时间太久远,卢也已经没有印象了。
他是北方人,小时候在村里见过池塘和小河,地理课本上学过长江和黄河,却对碧波万顷的湖泊没有概念。那次团日活动是在大二的末尾,紧接着便是大三,大家要么忙着保研考研,要么忙着实习出国,班级再也没有集体活动,卢也便再没去过东湖。
贺白帆说:旁边就是东湖的吹笛景区,去不去?一边说一边推他的电动车,好像已经笃定卢也不会拒绝。
卢也说:好啊。
于是卢也跨上电动车后座,轻轻攥住贺白帆的t恤,车子驶出东北门,沿着吹笛路前行。已经十点钟,路上鲜有人迹,更无高楼大厦,月光变得十分明亮,片刻后,一片云飘过,像是为夜空蒙上一层细纱,月色又变得融融似水。柳树的枝条在夜风中摇摆,远处传来一阵一阵蝉鸣。
贺白帆在湖边停车。这个时间确实没人,但湖边有蝉鸣,有蛙声,还有缓慢的潮水声。
他们沿着湖边散步,贺白帆很自然地牵起卢也的手。
云朵飘走了,月光撒在湖面上,像是浮动着细碎的金箔。卢也凝望片刻,对贺白帆说:我好像是第一次来东湖。
贺白帆有些惊讶:你在武汉这么久,第一次来?
之前去过森林公园,但是没印象了。卢也说。
贺白帆没接话,似乎在想什么,须臾,他扭头望着卢也:那你也是第一次和人散步吗?
卢也点点头。
贺白帆说:第一次在湖边牵手吗?
卢也又点点头。
贺白帆就笑了一声,很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他转身面对卢也,轻轻捧起卢也的脸颊,俯身,认真吻下去。他的嘴唇柔软温热,正如夏夜轻暖的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因为在夏天,在湖边,在晚上十点钟,这个吻带来的感觉十分复杂,同时也十分具体。它的味道掺杂了湖泊的水腥气,节奏近似缓慢的潮水声,颜色是湖面反射的点点月光,唇齿相接的声音里,伴随着蟋蟀在草丛放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