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也许是因为担心不小心溢出的血会弄脏身上的衬衫,也或许只是想要掩盖血腥味,总之就是,这只虫居然用保鲜膜在他自己腰上收紧缠绕了好几圈。
  那道凌厉的伤口被挤压进不透气的塑料中,已是有些发白。他看得都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何况本就压抑着怒火的s级。
  “转过去,趴到椅背上坐下,让医生给你处理。”
  诺维快速敛目,这样的姿势势必会让他背对着科恩、看不到科恩的存在,但他还是只能乖乖听令。
  他调转身子反跨坐到椅子上,如科恩要求的那样,嘴里叼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双臂交叠放在椅背上,灰蓝色眸子埋进胳膊里,涩着眼睛任由医生处理。
  从见到科恩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交叠的负面情绪在这样既触碰不到也看不到的恐惧中攀至顶峰。
  他在虫员小心再小心、却依旧无法避免传回的刻骨疼痛中,自虐般夹紧身后,感受着因为用力而变得更加无法忍耐的伤口钝痛,恍恍难过着为什么只是拉珠。
  如果是前一日那样的震动就好了,他还能自欺欺虫地多粉饰一会太平。
  ……或者,再先进一些,如果这些东西能更全方位地掌控他,在他夹紧收缩时发送提醒给科恩的雄主后台就好了。
  无论多么难以忍受都没关系,至少,他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去道歉,也至少,还能有什么让他攥在手里,不必陷入这样搞砸一切又无能为力的局面中。
  他——
  熟悉的手掌温度突然落到头发上,打断他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自怨自艾。
  遥远的头顶上方响起科恩高高在上的声音,是对着医生:“用止疼药了吗。”
  耳边传回医护虫的阿谀:“用了用了,您吩咐的我们哪敢不从。”
  “嗯。”头顶的手掌压了压,又生气又怜惜,“用最好的,别让他疼。”
  藏在黑暗里的眼圈刷一下红了,诺维呼吸再呼吸,哆嗦着抬起眸。
  科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他面前,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跟医生交代着用药。
  虽然依旧不肯亲他抱他,但表达出的任何吉光片羽的关心都足以欺骗一切,催促着他松开嘴,放弃嘴里叼着的衣服,转而用完好的另半张脸去蹭他的指腹,试探着,用舌尖小心翼翼地去讨好。
  科恩的手顿了下。
  诺维长睫微颤,没等到拒绝,便鼓起勇气,胆大妄为地探前身子,得寸进尺般轻轻含住他的指尖,自暴自弃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靴子落地。
  幸运地是,科恩并没有抽走手,而是放任他自以为隐蔽地一点点吞咽着含往更深。
  他其实并不擅长用嘴,就连接吻都是科恩主导更多,但此时,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证明什么。
  温热口腔包裹,他用舌头努力邀请着,敞开着所有通道,期待那两根手指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扫荡游玩。
  但科恩一直不肯主动动作,他无措地等了会,只能自己用力,用喉咙吸引它们齐齐没入,又一下下被舌头笨拙招待着。
  挽留到喉咙口的指尖让他无法避免地有种想要干呕的难受,但“这是好不容易触碰到的科恩手指”的现实又化成铜墙铁壁,无坚不摧地对抗着着所有本能抗拒。
  科恩的另一只手自始至终抚在头顶,伤口渐渐不再疼得那么厉害,他埋首其中,任一切淹没感官,却已分不清究竟是止疼药起了效果,还是嘴里身上感知到的科恩慰藉了疼痛。
  于他而言,再好的良药也比不过科恩的存在。
  他俩旁若无虫地任意着,可怜在场唯一的外虫在这不同寻常的可怕氛围中独自战战兢兢。
  他看不到面上动作,但能感受到手上这只正在处理的虫是如何突然之间就从控制不住地绝望颤栗中平复下来,努力前探着身子,除了因为处理伤口的本能疼痛痉/挛以外,看起来已是完全不在乎他自己,就极力追逐着s级的手。
  s级的表情依然有点冷,但偶然抬头,他也没有错过s级眼里混杂着无奈的心疼,相较对隐瞒的愤怒,更像是某种恨不能吸骨入髓的怜惜。
  虫员低下头,愈发安静如鸡。
  s级的家务事可不是那么好参与的,他还深深记得十小时前被s级一记深夜通讯连夜薅来宇宙的震撼。
  连他们见多识广的威廉公爵都惊呆了,在“s级准备马不停蹄地赶去巡航舰”和“帝国登记处可以明面随行,只要肯隐瞒身份加带上医护和药就行”的破天荒松口中,勇敢地疑问出后半句:
  “巡航舰上不是有医护吗,怎么还需要我们自己带?”
  通讯另一边的s级勾起唇角,毫无笑意地露出一个危险至极的表情。
  “120%管理权限的雄主后台都收不到用药提醒,看来我的虫是不想我知道某些事,那我不得圆他梦一次。”
  他的虫有没有圆梦不知道,虫员倒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吓死了。
  他心里不住念叨着“s级保佑”,专心致志地按照要求处理完伤口,就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待下一步吩咐。
  “巡航舰上有屏蔽仪吗?”
  虫员猛一惊,抬起头,顿时松口气:还好还好,问的是他自己的虫。
  那只虫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衣服堆积在身上,刚刚包扎妥当的腰半遮不遮地露在外面,因为疼痛忍耐正沁着一层薄汗。
  他应声抬起头,嘴里依旧挽留着手指,只能轻咬着指根,尽力口齿清晰地回答着:“关押犯虫的房间里有。”
  s级立刻面无表情地望过来,虫员心领神会,赶忙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收到,我马上去协调!”
  哪怕是在远离中央星的宇宙里,著名权力机构依然是著名权力机构。十五分钟后,虫员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向已等得略略不耐烦的s级庄重奉上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非常能耐地为帝国登记处派驻任务舰的上等兵科恩协调到了一个离牢房最近的单虫间,屏蔽效果虽然没有家里那么好,但只要不是能把床搞塌的动静,应该都不成问题。
  科恩“嗯”了声,抽出手指,诺维下意识留恋了下,又忍不住唾弃自己的懦弱。
  “带路,我们过去。”
  科恩冷淡道,诺维点点头,跟着站起来。
  他望着自己身上因为上药而凌乱不堪的衣服,失落地低下头,想要去看科恩、借此求科恩帮忙又怕得到拒绝,只得别无选择地自己伸出手,胡乱地就要自我整理起来。
  然而他一动,一双熟悉的手突然探过来,强势格开他自虐般潦草又沮丧的力道,像每一次结束时那样,又强硬又温柔地接管着一切。
  衬衫和军装上衣被一点点扎回腰带里,科恩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体贴,始终注意着不去触碰他腰后刚刚包扎完毕的伤口,就这么寻常地恢复如初着全部,仿若他们还是在中央星的家里,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早上,他们也只是在早起的心血来潮中再正常不过地温存一下。
  诺维垂下头,控制不住地红了眼角。
  虫员协调来的新房间和上校房离得并不远,几步到达门口后,科恩伸出手,首先拦住了虫员。
  “你先离开。”
  虫员麻溜应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诺维埋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科恩打开门,就立刻闷着头钻进去,唯恐自己也像虫员那样被撵走。
  科恩跟进去,“啪”一声打开灯,关上门,落下锁。
  这下真的只剩他们两只虫了。
  诺维站在屋子中间,望着科恩,莫名觉得有些缺氧。
  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远离中央星的任务舰里,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雄主。
  明明应该是一件值得喜极而泣的事情才对,可他既没有得到拥抱、也没有获得亲吻,甚至连最习以为常的脸颊安抚都没有被给予,他——
  “还能站住?”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科恩的声音。
  他连忙回神,猛一抬头却对上科恩沉静的墨色眸子,心里那挣扎着、蠢蠢欲动着死灰复燃的小火苗瞬间如迎头冷水浇下,熄灭了一切逾矩可能,让他只能强忍涩意用力点头。
  “那就脱衣服吧。”
  科恩看着他,语气依旧有些冷,“全部脱光,我来检查。”
  诺维眼圈更红了,但依旧乖乖点头,低着头,在科恩的注视下一件件脱着衣服。
  上衣脱下、军裤脱下,科恩的衬衫也一点点解开——终于,他变成完全赤/裸的模样,无措踩在地上,再不敢保留地向科恩展示着自己。
  科恩依旧不肯说话,只冰冷着目光紧紧盯着他身上的伤口。
  实在是太冷了。诺维恍惚了下,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勇气,下一刻,身子无法控制地冲上前,用力抱住科恩,像是想要证明什么般,呜咽着钻进他怀里。
  “对不起雄主。”
  科恩没有拒绝他的到来,甚至微微张开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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