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轩意宁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座小小的银行营业厅,然后左右看看四周破旧的建筑物,这是个老城区,看上去不像是会住一个有钱贵族后裔的地方。
“哇,这里好破!”霍枭踱着步走过来,有些嫌弃地避开路上被雨水泡得发胀泛白的垃圾。
“走吧。”轩意宁说道。
“啊?为什么?”霍枭大吃一惊,“我们不是刚下车吗?!”
轩意宁看了满脸写满清澈的愚蠢的霍枭:“要不然呢,总是有办法的霍总,你觉得我们应该端起一架冲锋枪,冲进银行,逼银行职员告诉我们汇款的人是谁吗?”
霍枭愣了一瞬,然后乌黑的眼睛越睁越大,仰天长叹:“我的天呐,轩意宁居然会开玩笑!”
轩意宁走到街头拐角处一家小报亭,买了份报纸和一包烟,找老板借了个火,然后和老板开始吐槽起最近的天气来。
聊得热络起来后,轩意宁说自己是来找一个老朋友,不过这里的小巷太多他分不清楚路,只得先来根烟冷静一下,顺便问问老板哪种地图比较好看。
“你要找谁,直接问我啊!”这个络腮胡的典型苏格兰男人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泛红的脸颊证明他今天已经喝了不少威士忌,正处于渴望帮助可怜的外乡人的顶峰状态,“不吹牛,这里方圆十里,我全认识!”
“哦是吗?”轩意宁显得有些犹疑,“要不我还是……”
老板肥胖的大手一把按在轩意宁修长细瘦的手背上:“年轻人,不要乱花钱,问我!”
霍枭盯着那只肥手,然后使劲咳了一声,拿着一枚零钱用手使劲戳了戳报亭里的报纸。
“那是你男朋友?”老板问。
“不是,不幸同路而已。”轩意宁答。
霍枭在一旁把刚买的报纸翻得震天响。
“感谢您的慷慨帮助,请问琳达·安图尼斯住哪?”轩意宁趁着老板正义感爆棚地和霍枭虎视眈眈地对望,抓紧发问。
“哦,她啊……”老板听到这个名字,暂时放下和那个英俊但不面善的高个年轻男人五分钟前结下的私人恩怨,脸上浮现出一股耐人寻味的表情,“那个女人不见啦!”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轩意宁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波动。
“你其实是她的债主吧?”老板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衣衫单薄却看上去昂贵的漂亮亚洲年轻人,“她说她中大奖变成大富婆了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然后就不见了。”
轩意宁:“……”
霍枭沉了沉眉,老花匠果然利落,一件珠宝出了事,从花环到他委托的卖家全都要赶尽杀绝。
“那您知道她住在哪吗?”轩意宁又掏出一张纸币,随意指了一本老板报亭里的杂志。
“她家很好找,你顺着这条路走到第一个路口然后右拐,那幢最破的绿房子就是了!”老板拿出轩意宁要的杂志,有些意味深长,是本gay刊。
“她一定欠你不少钱吧?”那醉醺醺的老板凑近轩意宁,看着他精致漂亮的淡茶色眼睛说道,“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看到她就打给你……”
“咳咳咳咳咳……”霍枭又不知道抽哪门子疯,突然在一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有气无力地艰难挤出一个字,“水……”
轩意宁有些无奈地向老板点头致谢,然后拉着他直奔旁边的小超市。
霍枭打开矿泉水猛灌一气,憋了半天才难以置信地感叹:“草,这特么居然是瓶气泡矿泉水……”
轩意宁撇了一眼霍枭手里矿泉水瓶上大大的“sparkling”,然后无视眼前人的痛苦,直接切入主题:“报亭老板说给查理打钱的琳达·安图尼斯不见了。”
“啊?”
“但是告诉我了她家在哪,我们去看看。”
数分钟后,霍枭跟着轩意宁站在那幢绿房子前,用“幢”来形容它多少是有些勉强,它仿佛是利用左右两边的小楼外立面拼拼凑凑搭出来的房子,却又刷上一层绿油漆,努力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颓败的尊严。
“看来是好几天没人在家了。”霍枭捡起地上一张过期的报纸,又稍微翻了翻绿房子的大门上已经半满的信箱。
“线索断了。”轩意宁平静地看着远处天际翻滚的浓云说道,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事情只是巨大冰山不慎露出海面的一角,而自己恰巧看到了这个角,或许,父亲的谜案也与此有关。
只是目前这个情况,似乎里真相又远了一点,轩意宁有些低落。
这时,街角传来一阵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声,几个穿着传统苏格兰格子裙抱着苏格兰风笛的男人从拐角处走出来,紧随其后的是浩浩荡荡的举着彩虹旗帜和身着五颜六色彩色服装的人群。
作者有话说:
----------------------
轩宝和霍狗碰上的是爱丁堡每年六月份举行的骄傲大游行。爱丁堡每年六月都会有lgbt游行活动,也就是骄傲大游行(pride edinburgh),游行期间各色彩虹旗飘扬,交通信号灯甚至会变为代表性别的符号,十分有意思。
第10章
苏格兰风笛打头,奇装异服的男人女人以及很难界定性别的人们在喧天的音乐声中载歌载舞,还没等轩意宁反应过来,一个穿着金色紧身丁字裤的高大白人男人像抓小鸡一样一把将轩意宁拽进队伍里。
巡游的队伍,狂欢的人群,几乎是当年情景的重现!轩意宁被队伍裹挟着往前走,似乎只是一瞬,霍枭的身影就已经被远远甩在后头,消失不见。
在如同万国旗一般飘荡的彩虹色衣袂之间,轩意宁似乎看到霍枭阴沉的脸色,还有如同墨冰般的眼。
他不会英语,他可以自己回到港城吗?
轩意宁被人带得翩翩起舞,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疑问。
远处的浓云终于翻滚到头顶,大雨突至,狂欢的人们要么更加兴奋疯癫,要么开始四散躲雨,轩意宁感觉自己被卷入一场根本没有方向的洪流,一个奔跑躲雨的人狠狠地撞到他,轩意宁怔愣地感觉时空开始交叠,同样的冰冷雨幕之中,烈马的嘶鸣和人群的尖叫让他不知所措,他被撞击,然后开始倒地,时间被拉长,他仿佛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回放。
轩意宁看见一个穿着黑风衣的高个子男人,如同一柄利剑,利落干脆地劈开纷乱的彩色洪流,朝自己呼啸而来,毫不犹豫地揽住即将倒地的自己,然后如愿以偿地将飘飞的黑风衣裹在自己身上,那股松针的冷淡和木质焚烧的炽烈味道最终还是染了上来。
“我说,”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的,霍枭有些喘,“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那么容易就被人带走?!”
轩意宁有些怔愣地看着那双离自己极近的黑眼睛,因为淋雨而微微带着些许潮湿,在瓢泼的大雨和喧闹的叫嚷声中,时空再次交错。几年前,也是这样一双幽深的黑眼睛看着自己,用略带港城口音的英文温柔地安慰自己:“don't be afraid, you're safe now.”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大雨下昏暗的天光,以及与之极为不相称的奇装异服的人群和喧嚣亢奋的音乐,这些奇怪的元素让轩意宁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自己一直苦苦坚守甘愿自缚的茧,就这样,被眼前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的英俊男人不由分说地撕破,然后蛮不讲理地闯了进来,带着一身匪气和水汽,告诉自己:看,下雨了,春天到了。
“我们也跑吧。”轩意宁看着霍枭那双漂亮的黑眼睛,没头没脑的提议道。
霍枭挑了挑浓黑的剑眉,什么也没问,斩钉截铁地应道:“好。”
于是霍枭拉起轩意宁,逆着那道彩色的洪流跑了起来,直到跑进一个大型的建筑物里,他们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室内中古饰品集市。
“哇,看看这些都是什么?!”霍枭就近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对镶着珍珠的耳环,“咱们这是来到魔龙的宝藏堆了吗?”
“欧洲特有的中古小集市,摊主会拿一些廉价的小首饰或者纪念品什么的出来卖,不过大多数都是假的。”轩意宁双手插在风衣衣兜里,不得不说霍总裁的风衣确实不错,柔软暖和还防水。
“哦?那我可要好好逛逛了!”霍枭兴致勃勃,有些淋湿的黑衬衣勾勒出他宽阔的肩,顺着背脊上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下去猛地收紧的是劲瘦的腰,线条陡然变陡,是……
轩意宁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所以这对耳环如何?”霍枭晃了晃手里的珍珠耳环,“看上去有些时间了!”
“确实。”轩意宁点点头。
被珠宝大拿点头肯定,霍枭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刚准备掏钱包就听到轩意宁慢悠悠地接着说:“大概一个月了。”
霍枭:“?”
不是,大少爷您的断句还能不能好了?!
“珍珠光泽均匀平滑,过于圆润,天然珍珠不是在真空环境中长成,不可能长出如此完美的样子。”轩意宁一旦陷入自己的专业就会变得极为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