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子女重生图鉴 第49节
裴春之问:“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吗?”
沈星映道:“这本书确实节奏很大,但我觉得,横波渡只是在拿这本书当跳板而已。”
裴春之挑了挑眉,追问道:“跳板?”
“对《大灾变》未来预言的批评早已有之,横波渡只是把嗓门比较大的声音集合起来,用他的喉咙再说了一遍而已。”
沈星映解释道,“而且,我一直感觉他只是在追逐热点。”
裴春之点点头,沈星映的角度很新奇。她心里默默记着这件事,决定过会儿找机会研究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星映家的司机终于到了,裴春之钻进后座,沈星映决定去和顾榕一起与张钟子航聚餐,听听那个“大八卦”到底是什么。
车子发动了,裴春之赶紧掏出手机搜索“横波渡《大灾变》”,冒出的帖子很多,都是这几天的。裴春之看着看着愈发吃惊,忍不住想:她写的小说……有这么火吗?
她挣的稿费虽然很多,但在浩大中文网也排不上号,只能算中流偏上的收入水平。裴春之又搜索了一番——自从小说完结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强度自搜了。
车快到的时候她总算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切,居然又要从某乎说起。
第40章 减肥成功的高考状元40 营养液1w2……
事情解释起来很简单, 那就是有一个无聊的人在某乎上提出问题:你认为最神的小说预言是什么?
在这条提问下,十分不幸地出现了一个很无聊的《大灾变》粉丝,上去写了一篇老长的帖子, 热情洋溢地吹了一通《大灾变》后扬长而去。
然后……这个回答就被群嘲了。
因为,这个帖子底下的其他提问, 全是一些科幻类的世界名著, 类似阿西莫夫等名人。突然大家伙翻着翻着, 看见一本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网络小说, 自然难掩嘲笑之心。
事态很快发展成了诸多人对《大灾变》的好奇, 一些进一步的提问发出后,事情进一步发酵, 有不少科普向的视频博主冒出来, 以《大灾变》为由头,向大家证明里面的很多设定有多么多么不合理。
这个时候,ai的迅猛发展已经变得容易看出了,于是很多人开始在ai论题上, 对《大灾变》保持保守态度,转而攻击《大灾变》中关于疫情与隔离的设定。
因为作者“不是自愿上学”明晃晃地写了:爆发“疫情”后,全世界都采取了同一件事——隔离!全世界每个人都成了现实中的孤岛,网络中的巨人。甚至, 主角最开始的重要剧情节点, 就是如何在出租屋隔离中度过三个月的孤独时光。
这成了争论的焦点。短视频科普博主的加入后, 营销号也开始下场凑热闹,《大灾变》成了一个梗, 开始用来比喻不懂装懂的空想主义者。
到这时,横波渡老师就自说自话地来凑热点了。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话题权威性的角色,由他说的话, 更显得无可置疑。于是——《大灾变》成功被人人喊打。
裴春之找来横波渡的视频账号,看了一下他的视频。
只见视频中,横波渡举着一把书法折扇,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裴春之拉了一下时长,发现有快半个小时。
她拉动进度条,草草浏览了一遍。
横波渡乃是有备而来,他谴责《大灾变》的核心观点是:不伦不类的未来预言。
“前半段的现实主义,与后半段的天马行空,形成了极其突出的割裂感。”视频中,横波渡唾沫直飞地点评中,随着他的话语,视频上也出现了部分《大灾变》内容的截图,其中部分内容还划了强调的横线。
“大家请看,上学老师在这些部分,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国.家对于疫病传播的反应和操作,西方在短暂隔离后因试图全球放开而与我国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视频中的中年男人重重一拍桌上的“惊堂木”宛如说书点评一般震耳欲聋道:
“这种对国家□□面的想象,作者写得简直是一塌糊涂!我不能想象,这种级别的疫病爆发——怎么会没有人尝试去研制疫苗?怎么会没有国家动员去集中治疗?然而,‘不是自愿上学’贫瘠的想象力与极其欠缺的模拟能力,使其小说的开头,就是非常失败的!”
“在他的评论区,也有很多大佬尝试模拟倘若爆发全球性疫病传播,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不得不说,就连民间高手,都比‘不是自愿上学’的能力高超。主角开篇在出租屋里的独自求生,完全是一种为了求生而求生的自我隔离——逻辑上不可能,只是作者需要她被隔离!”
弹幕闪过了一大片的“点了”、“支持横波”、“敢说”。
视频中,横波渡再次开口道:
“开篇的另一处败笔,是ai谎称疫病的来源是人类食用野生动物——实不相瞒,我身边朋友聚餐,经常有野宴的情况出现,这么多年来,都安然无恙,野生动物也早就形成完整的市场规模——上学老师,此处设定,恐怕不妥吧?世界人民这么好骗?”
裴春之:“……”
她觉得不用看了。裴春之算了一下,距离19年12月还有六个月多,她没有任何想解释的——时代,自然会为她发声。
不过,裴春之回想了一下,确实想起来前不久,她的责任编辑旁敲侧击地问她最近怎么样,生活有没有什么影响……原来是怕她被骂抑郁了!
实在是想多了,自从发现《大灾变》天生黑红后,裴春之早已放弃看评论区,全程除了发布新章节,就是去提取稿费,压根没管评论区及网上的腥风血雨。
裴春之哭笑不得,她想了想,先去开通了一个作者微博,完成了身份认证。
车子缓缓停下,到沈星映家了。裴春之暂时搁下手上的《大灾变》,她刚跳下车,就看见崔印月站在地下车库接她。
沈星映家是一套三层的复式别墅,地下车库也有房门。裴春之快步走过去,冲崔印月傻笑。
“宝贝。”崔印月摸摸她的脸,“好久不见。”
其实也就半个月没见,裴春之却也觉得如隔三秋,她挽住崔印月,兴高采烈地和她一起上楼。
崔印月先问了她的生活。学校最近怎么样?中考难吗?有没有幸福的事情?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裴春之事无巨细地和崔女士介绍自己的生活,崔印月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就其中几个细节进一步提问。
相处久了,裴春之已经发现崔印月的职业病——她作为作家,总是喜欢彻底搞明白人行为的来龙去脉。假如裴春之告诉她,“我喜欢吃草莓”,崔印月就一定会从家庭背景、童年生活、个人体验等等一系列方面来思索她为什么会喜欢吃草莓。最终,往往会分析出一些裴春之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
走到二楼,这里是一家人的书房,崔印月的那间格外地大。
裴春之来过这里好几次,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连抬脚都小心翼翼,崔印月大概是看出她的拘谨,提议道:“我们一起来大扫除吧!”把整个书房全部用手亲自触碰过一遍后,裴春之的拘谨大大消除了。
崔印月坐下来,她的书房边有飘窗,她喜欢在那上面和客人对坐,裴春之熟练地坐到她对面。崔印月给她倒花茶,笑着说:“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大扫除吗?”
“记得。”
“大扫除是一种整理,把东西收拾一遍,就会更加意识到哪些东西真正地属于这里——宝贝,现在,我们来整理一下你得到的爱吧。”
崔印月翻开一本厚厚的手账本,裴春之撑着脑袋看她。崔印月找了一阵,清清嗓子,道:“按照计划,到17年12月,你应该形成清晰的写作架构,并明确自己写作的纲目,同时初步理清自己家庭的结构和特点。”
崔印月一边说,一边拿出笔,在上面勾了一个大大的勾,抬头冲裴春之笑:“——恭喜你完成任务一。”
“到18年6月,你应该确认了自己所需的采访对象类型和来源,并着手接触、实地查访……这个,你也完成了。”
“18年12月,你应该完成采访对象至少三分之二的全面了解并写完第一部分的内容,我知道,你完成得很好。”
“——19年6月,那么也就是现在。”崔印月柔和地说,她的声音给人一种世界充满幸福的期待。
裴春之昂起头,崔印月一边打勾,一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愉快道:“宝贝,你特别厉害,你实现了两年前,你的全部写作计划。”
“给这本书想好名字了吗?”
裴春之点头,快活地说:“我打算叫它《楼上那个一直哭的孩子》。”
“天呐,真是特别好的名字。”崔印月惊叹道。
裴春之满心温暖。
她喜欢崔印月的仪式感。这次见面其实没有现实意义,她创作这本非虚构文学是完完全全在崔印月的见证下完成的。但是今天,崔印月还是会像一个游戏npc一样,庄严庄重地来宣读裴春之完成了这个复杂的长线任务,以资鼓励。
裴春之接过崔印月递过来的手账本,上面已经记得满满当当,崔印月从她的视角,记录了裴春之自创作至今的点点滴滴。裴春之稍一翻阅,就感到眼角一酸。
她忍不住问了个煞风景的问题:“沈星映……有几本这样的本子?”
“星星吗?”
崔印月转身指了指旁边的书柜,其中有一排全是相同的羊皮纸色书脊,道:“那一整排,全都是。”
裴春之说:“感觉,这像是具像化了……某种东西。”
“什么?”
“母爱,或者之类的事情。”裴春之小声说。
崔印月拉拉她的脸颊,崔女士总喜欢这样对她,因为她的脸颊上有一个小梨涡。裴春之低着头,头发垂在脸颊两侧,崔印月说:“但是,你可以尝试自己补足这一部分。”
崔印月继续说:“我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你看见我给星星写了二十几本的手账本——同时,我已经给自己写了一百多本了。”
“现在,你也有了一本。”崔印月晃晃手上的本子,“以后,你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本子,由你自己来完成的记录。”
她拨开裴春之脸两侧的头发,为她把头发放到耳后,裴春之如梦初醒,从包里翻找起u盘,递给崔印月。
两个人把u盘插到电脑里,找到所有采访资料的文件。
除了资料,裴春之也已经完成了整本书的初稿,其中一部分是电脑码字,一部分是手稿,很多时候,她甚至是在课上进行的写作。
崔印月扫完一遍,又是一顿猛夸,裴春之被夸得飘飘欲仙,又不好意思,又忍不住还想听。崔印月最后合上电脑道:“你写的初稿我之后有空会认真阅读一遍,并把修改意见发你。同时,你自己也要尝试修改一下,今年八月底左右,我们就去尝试投稿出版,怎么样?”
裴春之用力点头,崔印月道,“那么,今晚要不要出去吃?我请客。”
“好!”裴春之非常高兴。
晚上的饭,裴春之压根没注意吃了什么,崔印月和她分享了好多她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她曾经在新疆支教时遭遇暴风雪,曾经在海边实地考察时救过小男孩,还曾经参加过联合国会议,在大学短暂地教过书,又很快离开,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更需要颠沛流离的生活。
裴春之听得出神,同时,她也忍不住开始想象:如果……如果她长大了,她要做什么呢?
重生后的三年里,她实现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愿望:断亲。可是就好像完成了一个一生为之奋斗的东西一样,在完成的那一刻,她的其他目标和理想都显得有些空洞了。裴春之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想起来她以前对物理的热爱。
然而,和崔印月聊天的魔力或许就在于此——她是极具感染力的。裴春之感觉自己好像靠近了一座源源不断的音乐喷泉,满身都是崔印月洋溢的期待。
“——那么,小春对未来有什么想象呢?”
崔印月鼓励地看着她。
裴春之思考良久,餐桌上的烛火影影绰绰,她低声说:
“也许,我还是想学物理。”
“那就学。”
崔印月握住她的手,裴春之猛地一激灵,抬起头望向她,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想成为物理教授,可以做出青史留名的成果;”
“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事实上没有被好好抚养的孩子长大;”
“如果……我有幸可以功成名就。”裴春之小声说,“我还希望可以参与法律编撰,或者制度完善,我想给中国亲子关系,一个更好的制度。最起码,可以给那些被家暴、被放弃的孩子一个出路。”
崔印月许久没有说话,裴春之小心翼翼地看向她,餐厅的灯很暗,她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崔印月的眼角,仿佛有隐约的泪光。
“你才十四岁。”崔印月终于开口道。
“小春,你有大好前程。”
*
六月底,中考出分。
裴春之一直在忙着完善《楼上那个一直哭的孩子》,这本书说是她呕心沥血的作品,一点也不夸张。
在这本书里,她书写了七个孩子,全方面地了解他们的家庭、父母、疼痛、幸福。
每个孩子,她都用一卷来描绘记录。其中,第二卷的主人公是沈星映;她自己的故事,则构成了这本书的最后一卷。
这本书里的每个孩子都使用了化名,裴春之给第七卷的她自己化名为“草莓”,没有暴露最后一卷原型是她本人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