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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亡夫长兄借子后 第88节

  风不时吹动着树梢。
  田岁禾坐在窗边,手拿着刻刀和木料,不时揉揉酸痛的颈侧,偷偷望一眼对面榕树的树梢。
  每一个呼吸的都变得很难捱很漫长,从清晨等到入夜,她都不曾看到树梢上挂帕子。
  深夜她自睡梦醒转,做了一夜的噩梦,从梦中惊醒,依稀看到有个端方清冷的人影坐在榻边。
  田岁禾忙起身。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要办的事结束了吗。”
  宋持砚看着她,竟半晌都没说话,发凉的手指拂过她的额头,良久:“嗯,回来看一看你。”
  田岁禾望了眼窗外,睁着惺忪睡眼:“什么时辰了?”
  宋持砚微顿:“寅时。”
  寅时?她更忐忑了,宋持砚怎么在在深更半夜回来。
  田岁禾按捺住不安,问他:“你的事办完了么?若是办完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接孩子回来了?”
  宋持砚望着她默了默,反应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一点。
  “办完了。”
  他说话很少会表露过多情绪,田岁禾听不出他到底找没找着孩子,可又怕他知晓她私下偷偷和楼飞见面,到时候会把她身边围得更严严实实,她只敢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咱俩的孩子啊,我很想她。”
  黑暗遮住了宋持砚的神色,她这一句“咱俩的孩子”在他心里碾过,留下了沉重的辙痕。
  他在黑暗中抚着田岁禾脸颊,将他的脸捧在掌心,十分珍重,但因为力度太大,显得像是掌控。
  田岁禾拉着他的衣袖追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宋持砚拍了拍她手背。
  “后日。”
  “明日我先去料理公事上的后续,你再等一日。”
  他像是奔波日久倦怠,起先是一句一句,很慢地回应她。但很快恢复冷静,开始淡然如常地解释。
  “别担心,杨氏本应明日入夜时分到此处,但路遇雨日,带着稚子不宜行路,我让他们等放晴再赶路,先回来与你说一说。”
  田岁禾莫名就半信半疑:“你不会在骗我吧?”
  宋持砚道:“不会。”
  他反问她:“你为何觉得我在骗你,可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今日他很温和,可田岁禾却很怕他,总觉得他这句话里暗藏的怀疑足够让他把她锁起来。
  她忙说:“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孩子病了。”
  “梦是反的,皆是因为你的心障,你越在意,越怕出差错。”宋持砚把她揽入了怀里。
  他开始吻她的脖颈,舌面偶尔舔舐她的耳垂。
  这是田岁禾最怕痒的地方。
  她溢出失控的嘤咛。
  “痒……”
  宋持砚没停,吻往下游走,揉了揉,问她:“刚喂完?”
  田岁禾想把他的手扒拉开,宋持砚将一边拔出来,埋头试图从她这里寻到残余的慰藉。
  这是近期宋持砚每夜荒唐开始前的预兆,她红着脸道:“太过分了,你怎么还有心情这样?”
  宋持砚反问:“为何没有?”
  她又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怀疑和试探,田岁禾抿住唇,悄无声息改了口,“你忙了这几天都不累么,怎么还有心情胡来。”
  宋持砚的确没有心情。
  他带着人马不停蹄找了许久,杨氏仿佛彻底消失了。
  那是他的孩子,他如何能冷静?在出发去寻孩子之前,他曾叫人去物色月龄相当的女婴,所有的念头都是把田岁禾稳住。
  然而回来看到田岁禾被噩梦缠身的无助模样,他才知道,相比稳住她、留住她,他更怕她伤心。
  田岁禾是如此脆弱,仿佛轻巧一击就会破碎。
  他愿意说谎。
  宋持砚不希望她看出他没心情,含住了吮吻,反复吐出再吞入,弄出声响,恣意更甚于平日,“两日了,你半分不想我?”
  田岁禾竭力忍耐着被他撩起的激荡潮意。宋持砚并非冷血之人,不会在孩子还没找到的时候还想着那种事,或许他是真的找到了。
  她忐忑的心因为他照常孟浪的亲近而逐渐平缓。
  田岁禾主动抬手圈住宋持砚的脖颈,退了一步道:“那能不能只要一回啊……现在有些晚了。”
  她勾住宋持砚的双臂像跟绳索,将半悬于断崖的他拉上来。
  “好。”
  他温存地吻她。
  “今晚不闹你。”温香软玉主动入怀,宋持砚却放过了田岁禾,揽着她让她重新躺下。
  “岁禾,安心睡吧,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永远不会。”
  田岁禾含糊唔了一声,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她假装撒娇:“快些办完你的事,后日再见不到孩子,你也就别想见到我了……”
  宋持砚的心已然悬在悬崖边际,被她反复拉扯,时而犹如死里逃生,时而似生路渺茫。
  他才发现,原来他比想象中还在意田岁禾。
  他应道:“会见到的。”
  宋持砚一下一下地拍她后背,尽力不搂得那么紧,免得暴露自己此刻心情不平静的事。
  他怀着一种悬空失控似的心情,假装平静,矛盾地与她展望未来,“等女儿再大些,我们再生一个孩子陪伴她,你觉得如何?”
  田岁禾因为他的话又安心一分,想来孩子找到了。
  他得多冷血,才能在孩子不见之时这样轻松地期盼未来?
  她不想再生枝节,希望她的温顺能让他对孩子多上点心,搂紧了宋持砚,压着背德的负罪感:“你得先娶我,我不要当妾。”
  宋持砚吻她的头发:“嗯。”
  榻上女子呼吸逐渐绵长,夜已经深了,但有人无暇安眠。
  宋持砚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出了客栈,随他一道寻人的护卫急道:“属下等已搜过,不曾在那一带的人家中寻到杨氏,但方才有村民看到她曾在一处湍急的河流附近游荡,且怀中没有孩子。”
  宋持砚神色冷得令人不寒而栗,“人捉住了?”
  护卫道:“已派人下河去找。”
  二人匆忙策马离去。
  天际方露一抹鱼肚白,田岁禾就起了榻,脸上悬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脸色比昨夜还苍白。
  昨夜宋持砚的种种表现让她原本已经放下心,可临睡时,她似乎听到他克制地轻叹。
  他自以为能安抚好她,可田岁禾的不安比他想象的还多,一点细微之处都能让她辗转反侧。
  难不成他是装出的平静?
  田岁禾急切往窗边看去,守到黄昏,树梢没有手帕,少年不翼而飞,宋持砚也没回来。
  她的心反复被撕扯。
  到了晌午,树梢忽然多了一块帕子,是绿色的。楼飞说,绿色帕子意味着孩子下落不明。
  田岁禾身子突然一晃。
  可林嬷嬷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娘子,大公子捎回口信,说他晚上跟同僚密谈公事,不回来了。明儿个的时候会带您接孩子。”
  是孩子没有下落,还是孩子到了宋持砚手里,但楼飞还不知情?宋持砚会不会为了把她留在身边,找一个假孩子骗她?
  就像郑氏对他们做的。
  田岁禾不敢确定。
  她发觉在她的心里,宋持砚是和郑氏一样的人,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她根本没法信任他。
  她在忐忑中挨到了黄昏,宋持砚不知何时加派了护卫,她担心楼飞不便混进来,声称想给孩子买个小物件在客栈附近闲游。
  人群中一个姑娘家甩着各色帕子叫卖,“卖帕子喽!红的绿的白的都有,卖帕子!”
  田岁禾有所感应,上去询问,姑娘家打量她两眼,道:“娘子好生眼熟,我好像在附近茶馆见过您和您弟弟,是认错了么……”
  楼飞约她在茶馆见面,田岁禾忍着激动没有表露什么。
  田岁禾寻借口去了茶馆,宋持砚曾吩咐护卫们务必看紧她,为了她的安危,他们为田岁禾定了一间雅间,并在外头守着。
  田岁禾与林嬷嬷在雅间里,正想着下一步如何把林嬷嬷支出去,林嬷嬷忽然趴着晕在桌上。
  “阿姐!”
  楼飞从桌底钻出来,田岁禾如叫救星,抓住他询问。
  “孩子是不是出事了?”
  “起先是出事了。”楼飞喘着气,“那妇人把孩子藏了起来,伪装自己跳了河,想躲过宋大人的人。我们赶去的时候,还以为孩子也投了水,就在树上放了绿色的帕子,不过后来峰回路转了!”
  田岁禾庆幸自己听得懂峰回路转,“孩子没事了,对不对?”
  楼飞用力点头:“被我朋友抱走躲起来了,我担心阿姐难过,急忙跟朋友赶回来报信。阿姐的女儿长得好像你啊,胖乎乎的。”
  田岁禾被惊惧折磨了一日,总算得到了救赎。
  她吁出淤积心头的浊气,笑得像个孩子,可笑着笑着,想到宋持砚昨晚的话,她忽然又哭了。
  “他骗我……”
  孩子不见了,甚至很有可能被杨氏抱着一道投了水,他却依旧隐瞒她,告诉她一切都好。
  甚至在今日,孩子已被楼飞朋友抱了走,他却还照旧传信回来,称明日带她去见孩子。
  如若他无法在几日之中找到孩子,他是不是会放弃,再找一个假的来安抚她,借此来哄骗她?
  尽管知道宋持砚或许只是怕她承受不住,可田岁禾还是被他的做法吓到了,他实在太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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