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粘稠的血气:“只有吃掉足够多的、优质的、如同你们这般强大的抓周天赋……长生天才能维持自身的存在,才能……继续帮助这早已千疮百孔的五浊恶世,抵御来自地府的侵蚀啊……”
进食……
吃掉……抓周天赋……
长生天……靠吞噬天赋者而存……
所有人津津乐道,流芳百世的所谓稷下学宫,根本不是什么净土,也不是希望之地,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养殖场。一个为“神灵”提供“食粮”的餐桌。
走马灯外的苏杭等人,也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终于明白,北邙为何会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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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坐车回家,又来晚了qqq
第65章 若是如此
走马灯内揭示的真相让苏杭、关山渡、蝉几个倒霉的高中生感觉灵魂在尖叫, 他们连呼吸的本能都已忘却,大脑拼尽全力处理着那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信息——
长生天……靠吞噬抓周天赋而存,稷下学宫……是一个精心培育的养殖场。
他们一直以来对抗鬼域, 维系世间平衡所仰仗的天, 其本质竟然是……一个以杰出破域人为食的……掠食者?
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天仙朝会千百年来, 真的是在按照这样一个存在的“旨意”行事,并非单纯的内里堕落腐朽, 哪怕其表面目的是为了抵御地府,那它……那天仙朝会所供奉的长生天,真的还能被称之为正神吗?
它和那些肆虐人间吞噬生灵的鬼怪, 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他们一直以来,所信仰所敬畏,甚至为之战斗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的四肢。他们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脚下踩着的并非实地, 而是由谎言和牺牲堆砌而成的脆弱冰层, 随时会崩塌, 将这个五浊恶世上的所有人一起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参商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北邙——这个百年前就直面了这一切,并因此付出惨痛代价的人。
然而, 令他,也令所有暗中观察的苏杭等人感到意外甚至惊悚的是——
北邙, 很平静。
异常的平静。
梼杌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 但他周身的气息, 却没有丝毫崩溃, 绝望或者歇斯底里的波动。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依旧那么随意地站着,仿佛刚刚听到的,不是什么颠覆信仰的恐怖真相, 而只是一个……早已预料到且无关紧要的消息。
整个过程,只有在他刚刚看清长生天神像面容,确认那是天女真慈时,他的身体有过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那或许可以称之为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然后,他就恢复了这种令人不安的冷静。
甚至,从那面具下,还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声笑声和走马灯中的北邙的笑容叠在一起,让人恍惚。
“果然如此啊……”
他的声音清晰无比。
“我早就知道,这片总是阴沉沉,不见真正青天的鬼天空,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不过……没想到它居然这么豁得出去,居然愿意亲自下凡来扮演校长,和我们过家家也要亲自下场操控命运……啧啧,真是难为它了。”
明明是足以让任何虔信者信仰崩塌,让任何反抗者感到绝望的可怕真相,但在北邙这里,却仿佛只是印证了一个他早已怀疑的猜测。他甚至还有心情去感慨对方的亲力亲为。
这种超乎常理的冷静,让走马灯内外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毛骨悚然。
这种冷静……和那座冰冷的神像又有什么区别?
紧接着,北邙像是抓住了某个关键点,他那血红的瞳孔猛地亮了一下,好像发现了什么漏洞:
“既然它……需要亲自下场扮演角色,才能保证命运的轨迹按照它的要求进行……”
北邙微微歪了歪头,看向对面脸色同样凝重的华胥,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反问。
“那么,这是不是也说明——所谓的天机,所谓注定的命运……也并非如此……不可泄露,如此坚不可摧?”
这句话,瞬间捅破了一层无形的窗户纸。
一直以来,“天意难测”、“天命不可违”是压在五浊恶世所有人心头,包括华胥和参商这样身处高位者心头的沉重枷锁。他们或许不满,或许挣扎,但潜意识里,依旧认为那“天”是高高在上,规则既定的。
因为那可是天啊,五浊恶世自诞生起就存在的天,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比这个世界还要辽阔。
但北邙这句话,却犀利地指向了一个从未有人敢想过的可能——如果“天”需要亲自下场作弊,才能维持它想要的命运,那恰恰证明,这命运本身,并非无懈可击。它存在着被干扰改变的可能。
否则长生天在着什么急?
这一下,反倒是走马灯画面中的华胥脸上那一直维持着的平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愕然以及动摇。
华胥看着北邙,看了很久,才缓缓地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叹息道:“北邙……你真是个……疯子。”
他顿了顿,似乎想将话题拉回正轨:“你知道……我和参商为什么此刻会在这里吗?为什么会在这空无一人的祭天大殿等着你?”
北邙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我当然知道。”
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华胥,又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神情复杂的参商:“长生天……亲自下的命令?让它最得意的两个餐具,在这里等着我这道即将送上门的主菜嘛,我熟,我等外卖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海石榴被长生天的灵气污染,却没能死于长生天的灵气,反而被地仙们自己杀死,长生天没能吃到他梦寐以求的美味抓周天赋,自然不爽。
华胥没有否认,只是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是。它让我和参商……把你带去它的面前。”
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凝滞。参商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嘴唇抿得发白,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然而,北邙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愤怒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讨价还价。
他只是再次握紧了手中那柄由判官笔化成的,缠绕着杀意的长枪。枪尖那一点猩红,如同他此刻的眼神一般,燃烧着一种近乎愉悦的疯狂。
“好啊……”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期待?
那是期待吗?苏杭不敢想,北邙根本不是见了长生天之后疯的,他早就疯了。
“正好……我也有好多问题,好多谢意,想要当面……去问问它,去感谢它呢——”
他猛地将笔枪顿在地上,发出“锵”的一声脆响,震得整个大殿仿佛都晃动了一下。
“我——一个人去。”
“北邙!” 参商终于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你别冲动!你根本不知道它——”
华胥却抬手,拦住了参商后面的话语。他深深地看着北邙,看着他那副决绝而疯狂的模样,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最终,他只是沉声提醒了一句,语气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沉重:
“你会死的。”
这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基于绝对力量差距的、冷酷的预言。
然而,北邙的回答,依旧斩钉截铁,是不容置疑的,近乎荒谬的自信:
“不。”
他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我不会。”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还未可知呢。”
北邙舔了舔嘴唇,就像是将他收为学生的长生天,其实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走马灯外。
因为剧情已然推进到了最核心,最关键的时刻,一直如同幽灵般引导着这一切的说书人尤加,似乎也认为需要更多的观众来见证这被尘封的真相。
他手中那由翠绿藤蔓编织而成,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走马灯,轻轻摇曳了一下。
下一刻,数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藤蔓虚影,如同穿越了空间,悄无声息地消失。
下一秒,光影闪烁。松水,玄同几位地仙的身影,有些踉跄地突兀地出现在了这片观看着走马灯的空间之中。
他们看到苏杭几人时并没有惊讶,只是目光在扫过参商和北邙时挑了挑眉,显然之前他们也经历过了类似的空间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