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小护士脸红着，急忙把东西换好，小心地盖在女人的腿上。
她去调整轮椅的靠背，结果女人毫无知觉的脑袋骤然往前垂落——刘护士长及时托住她的下巴，温柔地重新抬起。
但她对小护士皱起眉：“不要乱碰。”
小护士面色微白，看着毫无生气的脑袋垂下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尽头。
折腾大概二十分钟，两个人才把需要照照太阳的封禾推到了楼下的花园里。
而厉斯辰，恰时到来。
小护士下意识躲在刘护士长身后，对于这个日益冰冷阴郁的总裁，她总是不敢迎面上去交流。
刘护士长让她扶好轮椅，并警告她不要乱动轮椅以及坐在上面的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迎接厉斯辰。
“厉总，昨天晚上您没有过来，我还担心了一会儿。”她露出礼貌的职业微笑，并温和地说明道，“那么，接下来的照料还是像以前一样，麻烦您了。”
厉斯辰直勾勾盯着她的身后，刘护士长知趣退开，并朝着小护士摆了摆手，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
厉斯辰在轮椅边上蹲下身子，望着封禾英气的面容，眼底没有一点温情。
她伸出手想去摸封禾沉睡的恬静的脸，手指微微蜷起，又伸开。
啪。
她用指尖，轻轻拍了一下封禾的脸。
紧接着，拍了第二下，第三下。
心里的怒火在这个瞬间，尽数化为了这几下极轻的，算不得巴掌的巴掌。
而封禾闭着眼睛，柔软的眼睫毛垂着，借着暖色的太阳光线，在眼底投下一层朦胧的阴影。
厉斯辰脑海里有两份记忆。
一份是时常让她崩溃发疯的，却也带来无限幸福的，明快的记忆。
一份是毫无希望却又抱有一丝祈求，持续等待，孤寂麻木又痛苦的记忆。
她分得清哪份是真的，也知道哪份都是真的。
厉斯辰凝视封禾的脸，轻声轻语地说：“我真的，生气了。”
她说完这句话，抬起了封禾细长又无力的胳膊，轻轻揉捏，活动肘关节。
封禾毫无所觉，面孔被温暖的太阳照着，覆上一层淡淡的金芒，连脸上细软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就那样睡着，毫无负担地接受厉斯辰对她事无巨细的照料。
一如既往。
厉斯辰揉捏她的小腿，衬衫里的口袋响起了手机铃声。
她没有去管，只是专心地按摩封禾小腿有些僵硬的地方，慢慢揉搓到指腹能感觉到肌肉变得柔软，掌心轻轻抚摸着发热的皮肤。
“又要让我等吗？”她低声说，“你这个混蛋。”
封禾的手垂在盖着大腿的毛毯上，掌心向上，厉斯辰抿唇，倾身将自己的右脸贴在了那温热的掌心里。
过去种种皆浮现在眼前。
她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得到的时候又不好好珍惜，总是发疯，把一切都变得很糟糕，执意地招惹，发狠欺负。
如果世界要回到原点，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代价却是失去苏醒的爱人。
——那她情愿永远困在这该死的双重记忆里。
厉斯辰将唇贴在封禾翘着的手指上，慢慢睁开漆黑的眼睛。
眼底再不见泪光，唯剩下死寂般的麻木。
她拿出电话，查看来电号码。
两道长长的黑影却出现在了地面的前方，厉斯辰一动不动，直到原凤晖走过来，伸出手想要触碰封禾的脸，她才冷冷道：“别碰。”
原凤晖没有听她的话，而是抚上封禾的面孔，眉眼生出些许哀怜。
向禾看到厉斯辰盯着她的目光很是阴鸷，微眯着眼睛，上前把两人隔开，淡淡道：“别挡道。”
厉斯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凄凉却又满是讥嘲。
向禾皱眉，原凤晖收回手的那一瞬间，厉斯辰便骤然暴起，伸着手扑向原凤晖！
但还没等到抓住她的喉咙，就被向禾一脚撂翻在地，不耐烦道：“有病去吃药。”
原凤晖踢她一脚：“向禾！”
向禾收回脚，看着侧身倒在地上的厉斯辰，神情也有些复杂，她把原凤晖往自己身后拽：“她有记忆，会伤害你。”
原凤晖望了一眼靠在轮椅上，对面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的封禾。
如果有意识的话，女儿会心疼自己的爱人吧？
厉斯辰侧躺在地上，目光停留在封禾放在踏板上的双脚，眼神越发黯然。
她慢慢爬起身，丝毫不在意自己沾了许多灰尘的衬衫，拉着轮椅就要转过去。
原凤晖道：“我知道你有记忆，现在的情况是连我们也没有想到的。”
厉斯辰往前走，置若罔闻。
“现在我、向禾和你都记得世界变动前的信息，我们可以对一下，也许能找到让小禾醒来的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厉斯辰停下脚步，冷漠地说道。
原凤晖一怔：“什么办法？”
厉斯辰低下头，将封禾微微向前倾的身体往后按，稳定她的坐姿。
“释放你做的生化武器。”她说。
原凤晖迟疑几秒，叹道：“……已经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与其相关者的记忆也被修正，新世界计划失败。”
厉斯辰猛地攥紧了轮椅后面的手柄，身体微微颤抖，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狠戾之色。
“没关系。”她说。
向禾和原凤晖互看一眼，而厉斯辰微微回过身，长长的墨发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重做就行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甚至露出一丝漠然的微笑。
第166章 诉说痛苦
厉斯辰把封禾抱在床上，盛夏季节，房间里打满了冷空气。
厉斯辰帮封禾穿上了自己放在车里的外套，把她抱在怀里，紧紧搂着腰。
“小禾。”她低声唤道，把脑袋埋在封禾颈肩处，发烫的泪滴终于从眼眶里滚落。
她在十年里无数次这样拥抱着昏迷不醒的爱人，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想放声大哭一次。
有什么会比得到又失去还要让人痛不欲生？
“你是个混蛋，知道吗？”厉斯辰自言自语着，张开唇咬住封禾脖子上一块软肉，用牙齿轻轻磨着。
她早上还因为发疯，狠狠地欺负了爱人一个半小时，也是像现在这样去咬。
而封禾只是包容着，笑着对她说：“我真的是去拿快递呀宝贝……轻点咬，太疼了……你才是小狗吧？”
“……”
厉斯辰慢慢松开嘴，落寞地望着那白皙肌肤上的牙痕。
“我轻点咬，你理理我，好不好？”她轻轻问道。
封禾的呼吸很轻，很绵长，安静地睡着，对厉斯辰的请求毫无反应。
厉斯辰难过地皱了皱眉，认命叹息：“那……就算我现在主动撩你，你也不会有反应，对吧？”
她搂着封禾，把手机打开，又说道：“小禾你知道吗？原来裴声和沈音是一定会出车祸的，赵宏祖影响了我们这个世界，才会出现西餐厅的事。而你醒不醒，都不影响她们的感情和劫难。”
“我好羡慕她们……即便到了最后，也依旧在彼此身边。”厉斯辰拨号给刚刚给她打电话的埃文，自顾自说着，“小禾，你要是心疼我，就自己醒过来，好不好？”
电话接通，埃文的声音传了出来。
“厉女士，上个星期您预约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我这边提醒您一下——”
厉斯辰道：“抱歉，我现在不去了，计划有变。”
埃文：“好的，您要是有任何问题，可以电话沟通，我们之后再安排时间。”
厉斯辰刚要挂断电话，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母亲的状态如何？”
埃文有些吃惊：“您母亲的状态很好，最近越来越稳定，开始参加一些医院里的医患活动了。”
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厉女士，您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来医院见见她。”
“不用”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但厉斯辰还是没有说出来，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她来了一句：“好，看时间吧。”
埃文显然很震惊，在电话那头有些结巴：“好……厉女士您能这么想真的是很好，我想这样会对您的病情有所帮助的……好，现在不打扰您了。再见。”
厉斯辰把手机放下，怔怔地望着空中呆了几秒，感觉到室内的冷气有点太足了，她便拿着遥控器往上调了一度。
“小禾。”厉斯辰低声说，“你以前会提到让我去见见母亲，祖父也会劝我去见见母亲。还有很多人都认为只要我去见了母亲，就能跨过心里的那道坎。就会对自己的病情有所帮助。”
“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她把薄薄的一层白被往两个人身上盖，“因为我当时在想，只要你能醒过来，那我经历的一切，都不算什么，我也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痛苦而觉得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