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向榆难以苟同。乡野有什么好?基础设施不便利,娱乐场所也不多,她费劲力气跑来大城市,就是不想再回到田间地头。
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刚踏入社会,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向往,蹦极、攀岩、潜水、到南极看企鹅,去北极体验极昼极夜......有太多想做的事,只恨卡里没钱。
另一重顾虑是,返回乡野,会被村里人认为是在城市混不下去。没本事。她不行。一想到那些嘲笑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向榆觉得,自从她考上大学,就毫无退路,她只能扎根在城市,乡间无力滋养她的欲望,她也忍受不了左邻右舍的非议,更何况,她还肩负着父母的期许,老一辈虽然不要求她光宗耀祖,但至少要活得体面,而父母对体面的理解,是要在大城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公司名字要响亮,最好是世界五百强,逢年过节,父母和亲戚朋友闲聊,说出口不寒碜。工资不可以太低,否则对不起念过的那么多书。要是交男朋友,对方也不能埋汰,相貌、学历、家境等方面都要过得去。总之,她身上有许多枷锁,回乡下,万万不可能!
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多考虑。白浔问,累不累?
累!但是别无他法。向榆说,草根出身,只能奋力一博。我的下一代,不能和我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灰头土脸的乡村生活,我过得够够的了。
人小,但思虑深远。叶然说,你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借你吉言。向榆乐呵。
叶然又燃起渴望。白浔对未来的憧憬和她相差无几,是最合适的搭档。
向榆的顾虑她多多少少也存在,叶然发现,也许是叶衡早亡的缘故,白浔的脑海里没有让母亲骄傲这层考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法律与道德允许的框架内,随性洒脱,坦然前行。
那么,她特意回国,先和我针锋相对,又柔情蜜意,是什么意思?叶然受够了自我揣测,然而,终究没有问出口。
白浔想知道叶然期待怎样的未来,刚要问,向榆率先问她:浔姐,你是不是对初恋还没有放下?
为什么这样问?白浔说。
向榆:通常情况下,如果真正放下,会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讲出来,而你闭口不谈。
白浔淡淡一笑:被你看穿了。
向榆:那么,你是在恨着,还是爱着?
白浔:兼而有之。
符合常理。向榆说:讲讲你们的故事呗? 她觉得,她们的交情足够展开这个话题,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又是怎么分手的?
白浔看一眼叶然:她追的我。
那当然了。向榆说,你这么漂亮,又有才华,学生时代,追你的男同学肯定排成一条长队。
提到分手,叶然脸色一变,避开白浔的对视,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子。
白浔将叶然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一眼手表,对向榆说:午休时间过了,我回工作室,剩下的下次再告诉你。
向榆正在兴头上,皱起眉头:好吧!不情不愿地开始搬砖。
坐在工位上,白浔撕开辣条包,嚼一根,辛辣刺激味蕾,她的眼眶渐渐湿润。
第50章
高三第一学期,十月底,晚上十点,自习结束。
女生宿舍楼前,叶然踩着地砖跳格子,宽松的校服包裹住她纤瘦的身体,随着动作的起伏,两条马尾欢快地跳跃。
白浔抱着一本资料,老远被一个身影吸引,停住脚步。
叶然那样耀眼,月色洒在她身上,将人映照得分外圣洁,她的侧脸浸润在清辉里,五官轮廓层次分明。微风吹过,她抬手拢了拢飞扬的碎发,指尖滑过耳垂时,月光顺着指缝流下来,在颈窝积成一汪浅浅的亮影。
白浔静静看着,这个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女孩儿,曾经是她最好的姐妹,一场美梦,一块淤青,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她来这里做什么?找我?念头闪过,白浔惊出一身冷汗她来报复我!旋即自嘲,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不值得学神耗费时间!
宿舍楼只有一个入口,神明在此,凡夫退避。白浔决定躲到角落,等叶然离开后再进楼。在她抬脚的一刹,叶然猛地转过头,四目相对,时光停歇。
周围的同学走来走去,吵闹声不绝于耳,在这沸腾的喧嚣里,白浔却异常沉稳,砰砰砰她听到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呼吸忽然不再顺畅。
十几步外,叶然弯起嘴角,笑意在眼稍荡漾开,连带眉峰都染上柔和的光。
眼看着叶然欢欢喜喜地冲自己跑来,白浔慌了,躲开?还是......不容她迟疑,人已经在跟前。
我来找你。叶然说,今天是咱们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两人的生日很近,一个是十月三十号,另一个是十一月一号,在孤儿院里时,院长把她们视为双生花,以十月的最后一天庆祝。两位养母延续了这个习惯。
惊喜之余,白浔心底生出疑虑:她们前两年都没有一起过生日,没有互相赠送礼物,也没有彼此送祝福,原以为习惯就此作废,今年怎么突然衔接上了?
叶然把手伸进单肩包,磨叽了半天,没有掏出东西来,白浔暗自嘀咕,难道她在包里装了水果刀?
叶然善良,拎着武器,多半是用来壮胆。白浔不怕叶然拿刀吓唬她,但如果叶然真的这么做,她会非常生气。她受不了自己和校霸得到相同的待遇。即便要报复,对象是她,叶然也应该别出心裁,她要做她心里别具一格的那一个,她要求特殊待遇!
叶然摸索了一阵,左顾右盼:我们去那边。拉起白浔的手。
白浔不明所以,但任人摆布,叶然好久没有拉她的手,指尖相触的一瞬,她感到一种触电般的酥麻,心头一颤,这种感觉真好,真想和她永远手牵手。
两人移步到路灯照不到的角落,前方是两尊圣贤像,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白浔想,叶然专门挑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是要和她掐架。学神用这么漂亮的手扇她,身为她的脚下臣,她绝对不会还击。面对叶然,她从小就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尽管嘴上嫌弃,但心里,她喜欢她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像获得勋章,叶然的每一排牙印、每一次袭击,在她看来,都在宣示主权,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那些伤痕如此说。两人分开后,白浔无比确定,被叶然需要,是她至高无上的荣耀!
终于,我又要得到奖赏了!白浔迫不及待:你到底要干嘛?利落一点!
叶然双眸如水,静静注视着她,白浔烦躁前戏太长,索性刺激她:我没有太多时间和你耗,再给你三秒钟,否则,别怪我先打碎你的牙。一,二......
三字被绵软的吻堵在了喉咙。
叶然将嘴唇贴在她的唇上。
白浔呆在原地,想推开叶然,不要!某个声音对她说,你长久以来,不就在期待这一刻吗?
一,二,三足足五秒,两片唇才缓缓分开。
叶然打开一个小盒里,里面放着两枚戒指,分别刻着两人的名字,中间加了鲜红的心形图案。
一人一个。叶然把其中一枚套在她的中指上,另一枚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从今天起,咱们就不仅仅是最好的姐妹了。独自拍板完,又问,有异议吗?给你三秒钟,三秒内不反对,咱们就处一段。一,二......
等一下!白浔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处一段?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叶然晃一晃手掌,我挑的定情信物漂亮吧?刻字的老人说超级灵验。
定情信物?白浔的第一反应是,叶然怎么可能喜欢她?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她连正眼都不肯瞧她。
你在糊弄我!白浔说,恶作剧?
不是。叶然一本正经解释,我仔细想了想,这世上,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人,确实只有你。而且,我一想到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就难过得睡不着觉。还有......哎呀太多了,说不清楚,反正,咱们永远都不分开,拉勾!
两根小指勾在一起,两人异口同声: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郑重盖章。
初恋以一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拉开序幕,白浔想过这是叶然耍的手段,但转瞬释怀
即便心怀叵测,叶然也给了她与众不同的待遇,除了接纳,还能怎样?换句话说,哪怕叶然是一瓶毒药,她也会视若糖浆,心甘情愿为她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