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看似正常的景象,却到底难掩殿中那一丝未散的海藻腥甜。
察觉到来人是谁,海王抬起眼皮朝殿门望去。
单薄的身影逆着幽暗的蓝光走进,殿内明珠光芒瞬间将他笼罩。
海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凝固,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倾。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青年胸前那片刺目的暗红色时,却猛地一滞。
“受伤了?”
晏樢小心翼翼的看着海王,“属下办事不利。”
意料之中,海王眼中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威压在殿中无形释放。四周鲛人瞬间跪了一地,颤抖地将额头紧紧伏在地上。
“是谁告诉你本王不喜血腥?”毫无温度的嗤笑声响起,海王神情冰冷突然走下王座,“每次来见本王都受这么严重的伤,倒是巧得很呐。”
晏樢立即咬住下唇,眼神惊慌,“是那恐鳌太厉害,它是深渊中的一级妖兽...而我...修为实在不够...”
青年垂下头来,散乱的银蓝色发中露出一段冷玉般修长的脖颈,海王刚被血腥掩盖下来的兴味再次涌起。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少了方才的暴戾,却多了一丝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
海王的手缓缓抬起,带着一种狎昵的诡异朝晏樢的脸靠近。
就在指尖即将接触到对方的那一刻,青年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
“咚!”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晏樢的态度极其谦卑又极其迅速,动作快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属下办事不利,王上息怒。”
青年紧贴在地面的声音带着喘息般的颤抖,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惶恐与哀求,可偏偏埋藏在凌乱发丝下的唇角,却极慢的无声扬起。
像深海中悄然绽放的毒花,危险而隐秘。
两次失去,两次致命的教训。
一次教会他摒弃无用的脆弱,一次教会他磨灭残留的柔软。
而如今,晏樢有了更加刻骨铭心地领悟。
仅有力量不够,心若不够硬、不够狠、不够会演、一样输的彻底,甚至更惨。
在龙宫中想要杀死眼前这个人太难了,却也并非全无机会,如今离祭祀还剩三天,他的计划就快要完成了。
死可以,但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海王的动作僵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英俊的面容因极致的怒意而微微扭曲,“看来本王是太宠...”
“海后娘娘到!”
珠帘被拂开的同时,海后声音娇嗔,“王上,如今怎么这么爱生气啊。”
听见来人,海王脸上的暴怒狰狞了一瞬,随即被更深沉的阴鸷代替。
海后母族强大,若想王位无忧,他必不能彻底与其撕破脸。
只能闭了闭眼,极其不甘地收回手。
进入殿中海后视线并未看向暴怒的丈夫,而是越过他精准地落在殿中的晏樢身上。
眼中厌恶和妒忌不加掩饰。
眼前的鲛人简直如被天工精心雕琢的珍珠,即便是血迹斑斑仍旧难掩那份被风暴摧后的绝色...
嫉妒之火让海后眼中怨毒更深,指着晏樢厉声道: “脏血还敢污了大殿,自下去受罚!”
话音刚落,早已蓄势待发的侍卫立刻将青年拖了下去。
第226章 社会我虾哥,人狠话不多
阴寒的甬道对于晏樢来说,即便闭着眼睛也能丝毫不差地走进去。
他脱掉早已被血浸透的外袍,露出精壮苍白的上半身。那上面除了自残的血口外,还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痕,那条紫罗兰鱼尾早已失去原本的光泽。
任由侍卫将手腕禁锢,晏樢闭上眼睛。
鞭子挥下,带起粘稠和撕裂皮肉的闷响。倒刺的荆棘每一鞭都打在他胸前狰狞的伤口上。
鲜血如泉混着海水,被吞噬的无影无踪。
三十三鞭,鞭鞭见血,鞭鞭入骨!
随着最后一道鞭影落下,晏樢如同撕裂的破布,重重摔在湿滑的石台上。
只有微弱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
不知过了多久,晏樢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凭借着非人的意志力,一点点撑起破碎的身体,摸索着捡起地上的血衣,勉强挂在惨不忍睹的身上。
幽深甬道内,一个人影早已等在那里。是刚才在殿内侍奉的鲛人之一,桑月。
若是远远看去,便会惊奇发现两个人的轮廓竟有五分相像。可真正站在一起,却又高下立见。
桑月看着晏樢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模样,眼带怜悯,“……你没事吧?”
他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却在看清晏樢受惊般颤抖的睫毛时停住,“你以为...王上看不出你的把戏么?”
晏樢不语,睫毛却如受惊的蝶翼。
桑月叹了口气,“王上对你是特别的,你何必如此倔强?”
他微微倾身,“如今你连衣角都不曾让他碰触,长此以往,你可想过后果?你若妥协,不仅没有这皮肉之苦,或许还有转机离开这地狱深渊。”
令人作呕的暗示,让晏樢不得不低下头,才能勉强遮住杀意和厌恶。
再抬眸,那双深蓝瞳孔中只剩下惊慌和无助,“不是...是海后...她在我身上下了禁忌...若被她发现...”
眼泪从人鱼漂亮的脸蛋落下,凄惨又真实,“海后权柄遮天,连王上都无可奈何,我又拿什么去斗...我只是个祭...”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青年似乎再也说不下去,踉跄地抬步离开。
在他消失的同时,一道高大,带着压抑恐怖气息的身影缓缓从桑月身后走出。
海王盯着晏樢消失的方向,“呵,海后?”
翻滚的占有欲让他难耐的深吸一口气,“三日后便是祭祀之日,在那之前本王必要...”
“祭祀事关重大,便让海后亲自去祭台盯着吧。”
领命的侍卫迅速分开。
说完一切,海王低头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桑月,“...东施效颦,碍眼至极。”
桑月惊恐抬头,“王...”
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一摊血雾。
*
祭台隐蔽角落中,雪白的贝壳半掩在细软的白沙中。
这里是禁地,也是晏樢唯一能喘息的缝隙。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伤痕累累的身体挪到贝壳敞开的怀抱中。
仿佛这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还剩三日。
这些高高在上的海族们,早就为他安排好了“归宿”,作为祭品镇压那些海底深处的妖兽。
“笑话。”
沙哑讥讽的恶意从晏樢干裂的唇间溢出,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凭什么觉得他会甘心去做这个好人?
就算是秘法让他无法自我了断,又凭什么觉得他不会反抗?
自大、狂妄。
那便让他这只蝼蚁,这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祭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吧……
那些在深渊绝地,海兽巢穴边缘,用命换来的蕴含狂暴力量的禁忌之物...
所有累积、所有碎片、所有忍耐,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以自身精魂为代价,祭坛为核心,串联他这些年埋在宫殿各处节点的“钉子”。
当祭典开始前权贵聚集的那一刻...
但在这之前,他需得想办法提前进入祭坛...
想到刚才在甬道内察觉到的气息,晏樢慢慢从贝壳中掏出手掌大小的瓷瓶。
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极致痛楚、无边恨意混杂着即将解脱的扭曲情绪冲击而来。
冰冷巨大的贝壳怀抱中,漂亮的人鱼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唇瓣轻启。
“迷途的航船...灯塔已朽...”
“暖流是幻象...寒峰藏温柔...”
“谁渡我...出这无光的囚...”
“捡拾碎月光,织就新歌喉...”
“待唱与,岸上那朵花梨嗅...”
“若她肯垂眸...深渊亦有昼...”
*
“谁在唱歌?”
花梨站稳后猛地回头。
鳌拜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啊。”它看向那座已经被彻底搭建好的巨大祭台,“谁在这种活死人墓唱歌啊,怪吓人的。”
“祭台搭好,时间流速再次不同,咱恐怕来到了三百年后,也是最后一层幻梦。”
花梨点头,“这次两个目标,一找到小鸟,二远离离渊!”
说干就干,花梨抬脚就往里冲。
可下一秒,“唰——”带着灵力的沉重长杖已经交叉着,精准无比地挡住了她的路。
“站住,你干什么的?!”
什么情况?前两个周目还对她视若无睹的虾兵蟹将,竟然能看见她了?!
啧啧啧,这下有点麻烦了。
花梨绞尽脑汁编故事,正头秃之时,目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熟悉的大龙虾。
虾哥背着个小包袱,正火急火燎冲回来,还没等进去就被花梨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