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本来就是这宅子里的使唤丫头,还有老聋头。”帝疆又想起一个正常人,“但是他耳朵不好使,不如小翠好用,只会烧炉子。”
“本-来-就-是-这-宅-子-里-的?”段九游压低眉毛,迅速挑出关键词,“这宅子也是你抢的?”
“什么叫抢?”帝疆淡道,“我是把住在这里的人杀了才住进来的。”
段九游呼出来的气儿都带颤音:“你可真是个人。”
——不对!
段九游说完就后悔,帝疆这种“强买强占”的论调,分明是兽性未脱,不是个人!
段九游说:“你这跟太古时期,未开智的兽族抢夺山头山洞有何区别?”
“要什么区别?”
帝疆知道段九游误会了,荒宅最早住的是个穷凶极恶的主儿,不仅欺压百姓还十分好色,他杀他是为民除害。不过他向来不爱把这种好事挂在嘴边,世人都说他穷凶极恶,行事乖张,他又何必解释。
段九游说:“你就不能少杀点人吗?”
“方家的饭好吃么?”
两人同时出声,帝疆话锋转得太快,以至于段九游蒙了一瞬才发出一声——“啊?”
他要是不提方灼,她都快忘了自己来他这里做什么了。
别在腰间的奴心石似有感知,在段九游腰间狠狠震动了一下。
段九游隔着绦带摸了摸那块硌手的石头,方才她“酒劲儿上头”,一门心思要“收”了帝疆,这会儿聊着聊着,反而没那么急切了。
她神色怪异地对帝疆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他那儿了?”
帝疆一脸理所当然:“你们说话又没避人,我为什么看不到?”
段九游回忆了一下当时场景,满脸鄙夷:“你在山顶偷听?”
帝疆一贯语气淡漠:“背人的叫偷听,我背谁了?”
“……”
能不能别唠了,赶紧办正事儿!
藏身于奴心石中的方灼急得“跳脚”,这块石头,其实早没什么大用了,尤其是对帝疆这种正统神族来说,几乎与寻常法器无异。
原山大祭司仓夺已死,奴心石的邪妄之力也随之散去,方灼看似交给段九游的是块石头,实际暗藏的是自己的真身。
他在段九游离开方家之后,便化成一缕轻薄光印,一头扎进了石头里。
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大荒之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方灼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段九游。
他在荒宅小翠处打探到,帝疆曾被湛卢剑所伤,胸口那道疤痕就是方灼的切入点。
他需要一个能够切近帝疆的机会,段九游就是制造这个机会的人。
只要她将奴心石贴近帝疆胸口,方灼就能在同一时间出手,击碎帝疆残存神魄。
可是这个女人,方灼实在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透过奴心石外的天眼向外看,方灼看见段九游把鞋脱了,两只脚胡乱一踢,盘腿坐到了帝疆对面,竟然摆开了大聊特聊之势。
“不背人就不算偷听了?你把方灼大伯吞了,还不让人恨你?我告诉你,你这个人,就是冥顽不灵、胡作非为、放诞任气。”
“你小时候是看成语书长大的吧?”
两人越聊越起劲,简直是将奴心石里的方灼架到火上烤。
他在里面不能久呆,奴心石是至阴至恶之物,石内拥挤不堪,盘亘着数万年前,惨死在仓夺手中的逝者灵源。方灼身上有活人气息,于它们而言是鲜美至极的食物,方灼必须屏息凝神,藏匿气息,否则一旦被它们发现,就有被撕碎吞食的可能。
“我根本不知道谁是他大伯。”帝疆说。
“杀那么多人当然记不得了。”段九游跟帝疆较真,“就是你刚来十境不久的事儿。”
——这俩人有病吧?到底有完没完!
方灼一面努力藏匿,一面听帝疆和段九游争论,到底谁是他大伯。
他们从帝疆来十境的第一场猎兽之战算起,好像非要较出一个姓甚名谁,什么衣服,是高是矮,脸型是长是圆为止。
“这事儿重要吗?!”
方灼没忍住,在奴心石里发出一声咒骂。“活气”泄露,如灶台上飘出的一缕肉香,飘忽而出,勾挑出石内一群饥饿的魂灵。
他们在方灼四周寻觅,很快寻出一个方向,方灼知道自己呆不住了,焦急之下破石而出。
第12章 现在来说说狗族的问题
老祖她一心求死
“就是这个东西。”
也在此刻,段九游向帝疆展示了方灼送给她的奴心石,他们已经不再纠结谁是方灼他大伯的问题,而是将话题转到了真正的正题上。
段九游说:“你不听话,我就用这块石头收了你。”
帝疆神态松散,睨着石头,像在看一件小玩意儿。
方灼以原山蛇之身穿破屏障,正印在帝疆瞳孔里。
帝疆眉心一皱,方灼简直要笑出一口蛇牙。
他们两个坐得很近,段九游手托奴心石的位置,正在帝疆胸前。
方灼以蛇身化刃,对准帝疆胸口就是一个直冲!
这一冲十分突然,方灼确信自己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就在方灼咧着大嘴,以为自己即将得逞之时,忽然蛇躯一震,被一只素白的小手掐住了七寸。
“段九游!你干什么!”
方灼震惊地调转蛇头,看着滋滋冒烟的蛇身,目眦欲裂。
神族手心有把灵魇火,只有用在至邪至恶之人身上才会发挥效用。不过这把火有一个前提,就是抛开战争、正常死伤不论,没有荼害过生灵,以正法之道修身练气的尊神方能拥有。
方灼越想越不对劲,对着段九游嘶吼。
“你不是说你屠光过一个狗族吗??”
图害生灵者必落十境,为什么她手上会有灵魇火,为什么她可以伤他,以及,她为什么要临阵倒戈?她不是一直想收了帝疆吗?
方灼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离不开那只娇幼的小手,它五指细嫩,肤质白皙,娇弱得仿佛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折断她的筋骨。可她又柔韧异常,力量惊人,直如一把铁索,紧紧扣住方灼的命门。
方灼挣脱不过,只能向前发力,企图冲进帝疆心口。
此刻唯有吞下帝疆,方灼才有反击的可能。
而被惦记的荒族之主只有一个疑问。
“狗族?”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方灼口中的那个狗族,应该说的就是他大荒一族。
“啧!”
段九游在余光里看帝疆,心说方灼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难听的话怎么能在正主面前说呢,这不是挑拨他俩之间关系吗?
实际方灼哪里知道他们俩个什么关系,他连段九游真正来处都弄不清。他只是想借这个看上去糊里糊涂的人的手除去帝疆,怎想她收紧五指,要的竟然是他的命!
方灼实在想不出段九游杀他的理由,非要找一个理由,大概是——
“你早知我是食人一族,担心我吞了帝疆之后再来吞你,所以率先解决掉我?你真是糊涂!我藏身奴心石,本就是为了帮你解决掉他,我吞他没用,我……我嚼不动!”
方灼奋力扭动蛇身,仍然是一嘴花言巧语。
“那你吃的那些生灵呢?就因对方软弱可欺,便都白吃了?”段九游吸了吸鼻子,说方灼,“你造孽太多,身上已经一点人味儿没有了。”
“段老祖”这么多年不是白活,以食补食也并非从方灼这里才“兴起”,它最早出现在上古时代,比方灼手段更为直白,却没有方灼这么恶劣。
段九游能从方灼逐渐透明的蛇身上看到那些年轻的,还未有机会生长的躯体。
“上古时期的兽族,尚且不食弱小,你竟连兽都不如。”
段九游把方灼撕碎了,两只白嫩的小手同时掐住蛇身,用力一扯,便断去了他的性命。
方灼蛇身断成两截,蛇身如土般崩塌,破碎在空气里。七寸处掉下一颗灵丹,这才是段九游真正要取的东西。
段九游将灵丹握在手中,对帝疆道。
“你之前不杀方灼,也是因为这个吧?”
方灼食人太多,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再难消化。这些郁结在灵丹里的灵源仍有生命,只有拿到灵丹,才有可能解救出丹内生灵。
灵丹相当于修行之人的心脏,善心者赤红,恶行者浓黑,方灼体内这颗灵丹漆黑如墨,只有化成原身时才能取出。而他行事谨小慎微,常以人形活跃于人群之中,杀他容易,夺下灵丹极难。
方灼一直想要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根本不知道帝疆,也在等待这个时机。
段九游说:“你故意让小翠放出自身要害,目的就是引方灼主动找你,而他若想取你性命,必须以原身之躯拼死一搏。”
“你不是也一样吗?”帝疆道,“一早就看穿了方灼的打算,故意与我交谈不休,逼他以原身破石而出。”
“我不算早。”段九游一上一下地抛着手里灵丹,“我开始并未看出那些猎兽人是食人一族,他们吃的少,不像方灼那般现行,否则我也不会误会你。方灼其实也不大明显,我是直到与他一起吃饭,才看出端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