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陈怡静:“……是吗。”
  她突然明白了。
  一直以来潜于他眼底那些叵测的情绪原来是时刻压制的杀意。
  “可是我绝对不会动手的。陈怡静。”肖彰说,“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点。”
  陈怡静眼睫轻颤,还是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
  她转而以更轻松的语气说:“到此为止,我的两个问题都问完了——金怀墨,你觉得他们的回答如何呢?”
  “我?”金怀墨说,“我以为你已经有判断了呢。”
  “我实在分不清他们两个,所以由你来决定吧。”陈怡静走向他,“你说谁是假的,我就杀了谁。”
  金怀墨凉薄的眼扫过两人:“那就都杀了吧。”
  肖彰:“???”
  陈怡静却轻笑一声:“现在我开始彻底相信你了。”
  她娓娓道来:“不瞒你们说,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你们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想我恐惧的来源。其实小时候我并不害怕你们,直到有一次我去姨妈家作客。姨妈养了好几只兔子,我逗兔子玩,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兔子平时是很温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那只兔子很焦躁。于是大人们把它拎出来单独放到了一个塑料桶里。它直起身体不断向上攀爬要出去,但桶壁很光滑它根本跑不出来。我们就没再理会它了。它就那样挣扎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们再去看,那只兔子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全身僵硬死掉了。大人们突然想到这个兔子是怀了孕的母兔,连忙拿了一把菜刀来剖开它的腹部。然而它肚子里只剩下血淋淋的死胎。
  “我一直记着这件事。久而久之,我就开始害怕兔子了。”
  陈怡静丢掉手里的匕首,停在金怀墨的面前:“所以你之前才这么说吧——想让我也尝一尝,被剖腹的滋味。”
  金怀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怡静:“我的意思是,我要杀的不是他们,而是你。”
  到此为止她只是在假借分辨肖彰的名义在分辨金怀墨的真假罢了。
  话音未断,陈怡静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噗呲一声刺进它的腹部。
  “等等陈怡静,你——”肖彰想要阻止她,但远远出乎他意料的是,被她刺中的金怀墨竟然全身开始诡异地抽搐。
  不仅是金怀墨,那个假货也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这时肖彰才注意到,陈怡静手中的短剑正是他从她的证书柜子里翻出来的那把。
  被食血兽袭击的时候,他把短剑塞给了金怀墨让他防身用。
  现在这把剑到了她手里,那金怀墨……?
  “对不起。但请你们彻底去死吧。”
  陈怡静向下一剜剖开它的腹部,它的双眸顷刻化作一片猩红。短剑沁出冷光,接触血肉的部分冒出浓浓的黑雾。这时陈怡静突然觉得剑尖一轻,仿佛刺进了空气而非**里。黑雾滚滚腾起,如藤蔓一般卷住它的整副身躯。
  黑雾缭绕之间,她看到兽终于展露出兔子的样貌,那双猩红的眼睛自她进入彼岸以来便一直折磨着她。它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吐出动物的音节。
  不过眨眼,她面前的兽就被黑雾吞噬掉了。
  她知道,从此以后它都不会再回来了。
  陈怡静如释重负地回过头,整个大厅只剩下她和肖彰两个人。
  在还未散尽的黑雾里,两人的目光终于辗转相交。
  视线交汇的瞬息,刹那似成永恒。
  陈怡静轻声说:“肖彰。好久不见。”
  她的细语像微风掠过他的心脏。
  好一会儿,肖彰无奈地笑了:“差点以为你要被那个假货骗走了。”
  陈怡静:“怎么会?吃一堑长一智。”
  被杀两次就学乖了。
  “嗯?你被骗过吗?”
  “兽会模仿我记忆中的人来找我,刚才那两个也是它们变的。”陈怡静把短剑塞回剑鞘,抬脸发现肖彰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顿了下,“怎么了?”
  “啊没怎么……”肖彰默默移开眼,但下一秒他又把视线移回来,“你……你一定遇到了很多事吧?”
  陈怡静的身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尽管他看她始终像在雾里看花。可他还是感受到了。
  她既没有那么想死了,也没有那么绝望了。她更坚韧了。
  陈怡静一时无言。
  又过两秒,她以问代答:“那你呢?不好好在彼岸玩游戏,跑来这儿做什么?”
  肖彰也不答反问:“不许我来吗?”
  “没有不许。”
  “那是不想我来?”
  “……你爱来不来。”
  肖彰笑了一声。
  “……先去找金怀墨吧,他还在等我们。”陈怡静说,“他比你早来一个多小时,现在还被我关着。”
  于是肖彰跟在陈怡静身边和她一起出门,穿过光影斑驳的长廊。
  “这个王宫就你一个人?”
  “不然还有谁?”
  “我还以为你真在这儿当妈了。”
  “哦,你是说公主吧?很可惜这里根本没有公主,这只是我针对好色之徒的营销手段。果然你也是为了公主的传说而来的呢。”
  “少污蔑我,我才不是为了什么公主来的好不好。”
  “放心吧你以后还是有机会当我女婿的。”
  “谁要当你女婿啊!”
  长廊外便是王宫的城墙,两侧石砖有风化的迹象,不知哪里飘来的雾在空中弥漫。
  一个单薄的身影从雾里缓步而出,清风掠过他的衣领。
  肖彰向他挥手:“金怀墨——!”
  第71章 里世界22 “帕萨卡利亚。”
  为什么?
  肖彰分明答对了陈怡静的所有问题。
  为什么她还要动手呢?
  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对。
  金怀墨突然意识到了。
  陈怡静要的并不是正确的答案。
  她说兽会攫取她的记忆模仿复刻她记忆里的人, 也就是说在她看来,能回答对全部问题的反而有可能是据有她记忆的兽。
  所以……应该回答错误答案吗?
  ——也不对。
  如果说兽会模仿他的行为与模样,很可能也会模仿他的思路故意答错。
  所以更合适的方法, 应该是跳出陈怡静的问题,给出站在她的视角未曾得知但却真实的信息。
  金怀墨无意识深吸口气,等待着他要面对的问题。
  “我短暂地喜欢过你。这件事, 你知道吗?”
  “……”
  金怀墨的人生中很少有这样大脑短路的时刻。
  名为惊愕的情绪击中他。
  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阁楼上的女生眸光冷峻,手中尖锐锋利的箭下一秒就能洞穿他。
  嘴上说着喜欢他, 却摆出一副这么铁面无情的样子。
  啊, 难道是因为他只是被短暂地喜欢了一下吗。
  真是一个薄情的人呐。
  少顷。
  金怀墨终于收心回神,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帕萨卡利亚。”
  瞄准他的陈怡静微一皱眉:“什么?”
  “这是你在外院元旦晚会上弹过的曲子。你不知道,其实那年我刚好在台下看表演。”金怀墨说, “这个事,你记忆中的金怀墨应该不知道吧。”
  “……”陈怡静放下了箭,“为什么你会提这件事, 而不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说要证明我身份的真假, 你刚才的问题并不合适。”金怀墨继续说, “在你看来, 我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但如果我回答’不知道‘,就是符合了你的预判, 符合你预判的兽的下场就是我旁边这位这样。但如果我回答’知道‘, 这也可能是兽在模仿我的思路。”
  “你知道你旁边这个是兽了?”
  “在它死之前都只是怀疑而已。它的行为不太符合我对于肖彰这个人的理解,更像是流于表面的模仿。”金怀墨说, “我和他前不久因为兽的袭击分散过。大概是在那时候, 被掉包了吧。”
  陈怡静默不作声地凝视他。
  还是和当初一样,金怀墨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五官线条很柔和,气质却透着一股冷漠。微风稍稍掠起他的额发, 很有韵味。
  她几乎就要相信他了。
  可是。
  “我真的差点……就相信你了。”
  “不睁眼看看吗?我正向你展示这把菜刀的用处呢。”
  因为掉以轻心而被兽杀死的画面再度鬼魅般掠过她。
  如果再轻易相信他,靠近了他,很可能会再次被杀掉的。
  那种滋味她不想再体验了。
  “你好像很为难。”
  金怀墨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两人相隔甚远,他无法靠近她,只是说:“这样吧,我们换一个思路——不去证明我是真的,而是把假的都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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