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客观来说,李承佑是个还没有掌权的皇帝,连今年的中秋宫宴都被陈介甫以内库空虚为由阻拦举办。
  因李承佑还没掌权,所以反而存在一些权力的灰色地带,李承佑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他荒唐到在朝会上脱裤子拉屎,陈介甫都得捏着鼻子给他擦。
  但那位南安侯夫人可就不同了,世人对女子更严苛些。
  齐远叹口气,心里琢磨了一下南安侯这个人,蒋云铮。
  “蒋云铮带着一票勋贵子弟同陈家人走的更近些,想必是恨着敦王的事。”
  “沈大人忠于官家,这对翁婿立场不同,早晚分道扬镳。”
  到底是兄弟,即使做了错事,他即使看不过也要帮着填补。
  齐远道:“既然官家对那位夫人有意,就克制情意,待来日掌权后收拾了陈家,再令其归家,官家召进宫就是了。”
  “如此时机,万万不能将儿女私情放在前面,即使官家能够毫发无损,可也要为那位夫人考虑。”
  齐远抬眼看看官家神态,只见李承佑尴尬的摸着鼻子。
  他心底叹口气,承佑年少又俊美,恐怕是勾了那位夫人,作孽啊!
  李承佑轻咳一声,“远哥,你想多了,我不会做出格的事。”
  出格的明明是沈熙真啊!
  他这个皇帝成了外室,他到哪说理去!
  要是那日不是他呢?难道真有个书生出现,沈熙真也会瞧的上眼,李承佑只要想想就恨的牙痒痒。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沈熙真突然如此作态必有古怪,不然怎么会忽然养‘师弟’。
  她说话时情绪复杂,但他辨的明,那里面分明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他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只要对她那夫君没感情就好。
  齐远见李承佑不说话,他犹豫片刻道:“官家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叫我夫人时常去陪伴一二,开导那位夫人,让她静待来日。”
  齐远只认为是这二人情难自抑才有了联系,不论那位夫人是惶恐不安还是野心勃勃,让人去安抚一下总是必要的,免得闹出事情来,影响官家的声名。
  李承佑大惊失色,他急忙抬手阻拦,“别!”
  齐远疑惑:“怎么了?”
  李承佑支支吾吾,最后在好兄弟正义的目光里还是说了实话,扭捏道:“夫人不知我是皇帝。”
  齐远眼前一黑,隐藏身份勾搭已婚妇人,人渣啊!人渣!
  “李承佑!”
  李承佑耳朵一震,到底没好意思说出他其实被人包了,一个月二两银子。
  脑子里想一想都羞耻的很,他堂堂一个皇帝勾搭已婚妇人也就算了,连庄子田地都没给,还从人家那里赚二两。
  齐远气的心口疼,他语重心长:“官家,恕臣僭越。”
  “您叫我一声远哥,我也有个哥哥样,事不能这么做啊!”
  李承佑既不敢说具体怎么回事,又不想被齐远抓着讲道理,于是他一抬眼,“远哥,我情难自抑啊!”
  齐远,一个正派到极点的好将军,同青梅竹马的妻子举案齐眉十余年,他第一次对‘情’这个字过敏,耳朵一点听不得。
  他只有一个期望!
  “官家万万不可耽误大业啊!”
  李承佑点点头,那是肯定,输了什么都没有了。
  回家后的齐远看见媳妇在喝燕窝,随口问一句这东西有什么用。
  齐夫人:“能滋补身体,补气益血。”
  补气?
  齐远伸手,“给我也喝一口,我胸口疼。”
  ......
  几日后,李承佑有了新麻烦。
  看着眼前的五岁小女孩,李承佑皮笑肉不笑道:“舅舅这是?”
  陈介甫一脸慈爱,“官家,这是臣的小女,也是为您选的皇后。”
  一旁还有人附和,“官家,陈氏家教极好,先皇后就是其中表率,能得陈氏女为皇后,这是官家之幸啊!”
  李承佑看向陈介甫那张老脸,心头杀意蔓延。
  第9章
  十月,秋意盎然,今年的秋景格外美丽,但沈熙真却无心观赏。
  一面同蒋云铮的夫妻关乱糟糟,一面又是刺激之下发神经给自己找了个‘外室’。
  蒋云铮那边自不必说,嫁了个王八蛋,政治立场与她父亲还不一致,她要和离,却还惦记着把银子拿回来。
  外室那边更复杂,身份就是个最大的问题。
  朝堂上的君臣之间比她的感情问题还要复杂,父亲每日至少喝四壶浓茶提神,为‘外女婿’的地位筹谋,同正女婿那方的势力周旋,拉拢又警惕。
  女儿的外室,简称为‘外女婿’。
  这是沈熙真新造的词儿,关系有点复杂,想多了她脑袋疼。
  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了,还不如直接白兰,她总觉得事情不会更坏了。
  而这个世界告诉她,能,一定能。
  陈介甫,先皇后的父亲,内阁重臣之一,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
  他将自己的五岁的小女儿选为了皇后嫁给皇帝,并且陪嫁八个陈氏同姓女子。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间,沈熙真感觉大脑皮层瞬间变的光滑。
  沈熙真:......
  如果换做只有前世的记忆,那她一定破口大骂,无耻!荒唐!悖逆人伦!
  但两辈子记忆融合后,沈熙真几乎在二哥的惊叹中瞬间就感受到了陈介甫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李承佑不是个笨蛋皇帝,亲皇派中也有不少能人,她爹沈松庭就是其中之一,可陈介甫也并非庸人。
  这位陈相可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不然不会在先帝年间就备受重用,实际上算上李承佑,他已经历经三朝。
  没有政治头脑的眼中会认为姐妹共事一夫是什么男人的艳福。
  草民们以为的,你们姐妹二人必须一起侍奉皇帝,威逼利诱等等等。
  实际上则是,想要成婚可以,妹妹也必须带着。
  在传统联姻中,如果嫁出去的女儿死了,而两家联盟仍在,大概率会再次嫁一个妹妹过去。
  一方面是照看姐姐留下的孩子平安长大,另一方面则是两家的政治联盟不会因为婚姻的意外而波动。
  而陈介甫做的就更绝了,一连嫁了九个陈氏女给皇帝。
  皇后是他五岁的女儿,其他八个陈氏女子只要有一个能生下皇室血脉,李承佑这辈子就别想真正意义上的亲政。
  陈介甫要从实际上垄断皇帝所有的血脉,确保皇帝膝下的血脉全部是陈氏女所出。
  而那八个陪嫁的陈氏女,都出自陈氏一族官位较低的一些人家,全部被陈介甫攥在掌心里。
  甚至为了避免女儿成婚后生下孩子同自己不是一条心,他直接选择年纪最小的女儿,使自己的计划无人干扰。
  沈家,书房。
  沈熙真抬眼看向父亲,她问道:“陈相此举图穷匕见,岂不是叫全天下都知道了他的谋划,官家又怎会从他。”
  沈松庭叹口气,他看向两个孩子,“陈相又岂是如此蛮横的人,他自然也有旁的手段。”
  沈二郎犹豫道:“是要用手段逼迫官家...同陈氏女生孩子?”
  沈松庭放下手串,他无奈道:“非也,而是陈相要还政了。”
  沈熙真:“啊?”
  沈松庭面上浮现一种复杂的情绪:“今日起通政司会将每日的奏折送至文渊阁。”
  文渊阁便是大楚皇帝的书房所在,通政司负责上下传达奏折,从前都是统一送到内阁由五位阁□□同处置,而内阁又几乎是陈介甫的一言堂。
  陈介甫此举便意为向皇帝表明,只要娶了我陈家女儿就能亲政。
  陈家只是为了保住荣华富贵而并非要做逆臣贼子,官家大可放心。
  沈熙真皱眉,“那陈相的意思就是愿意叫官家亲政?”
  “他真有那么好,难道不是包藏祸心?”
  沈二郎嘶嘶的吸了两口气,他道:“那他之前死活不让官家亲政图的是什么,好玩?”
  “他们陈家是当皇子外家当上瘾了?非要皇后是他们家的,太子是他们外孙?”
  沈熙真和二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可能!”
  沈熙真啧了一声,“我不信,吃进嘴里的东西还能吐出去?不信。”
  沈松庭在此刻烦恼的情绪中感到一阵欣慰,好歹儿女不是笨蛋。
  他抬手捋着胡须,“是啊,为父也不相信,但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官家能否看得清楚呢。”
  “猜测只是猜测,陈家嫁女达成目的,陛下亲政得偿所愿,其他人呢,又该如何。”
  沈熙真欲言又止,难道父亲就不能将这些讲给官家听吗?
  沈宋松庭似乎看出女儿脸上的困扰,解释道:“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们为父本激就是支持官家亲政,但陈家嫁女后被动的就成了为父。”
  “事君者,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进谏君主太过频繁就会受到侮辱,劝告朋友太过频繁就会受到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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