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松庭有本事,他能养女儿一辈子,但他死了之后,沈二郎还能依然这么厉害吗?
等到熙真的侄子掌家,万一境况不好,沈熙真这个白吃饭的姑姑就是问题了。
沈熙真抿着嘴,没再说什么。
冯氏见女儿情绪低落,她忙道:“那些也不必想太多,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再嫁就不嫁吧,叫你爹找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认在你膝下,趁着你爹身子骨还硬实,教个几年令他们科考去。”
“这样,你将来也有个靠山。”
沈熙真眼睛一亮,倒觉得这也不错。
她其实没有太灰心,虽然蒋云峥不是个好东西,但不代表下一个不是个好东西。
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只不过是她迫切想要离开蒋云峥而已。
一直跟这个狗东西生活,耗她命!
全天下不是只有蒋云峥这种人,她爹她二叔她二哥,姐夫不算,虽然算不上完美,但都是很好的人,对妻子也都很好。
当务之急,还是钱!
如此想着的沈熙真,没仔细看那几张纸,只是将科考名次记住个大概。
傍晚。
沈熙真穿过连廊,坐在亭子中拿出纸笔算盘开始计算她能留下多少东西。
夕阳的暖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长发松松的挽了一个发髻,小半发丝顺着身体流下,细细一瞧,挽头发竟是一根毛笔。
“三千二,不对不对,这个折价多.....”
“加在一起是一万六千四百七十.....”
簌簌!
沈熙真手腕一顿。
簌簌!
沈熙真目露警惕,她起身看向树丛处,高声道:“谁在那儿?还不快出来!”
树丛里没了动静。
沈熙真心中冷笑,树丛里、发出声响,不会又是她爹那个弟子吧。
“再不出来我就过去了,要是被我抓住...”她话语未尽。
一声轻咳传来,有人从树丛中走出。
窄袖宽袍,头佩方巾,脸上泛着一层蜜色的光泽,身量极高,他一出来,沈熙真都觉得他挡光。
青年面露窘色,拱手问好,“师姐安,在下李佑,今日被沈老留下做文章,写的晚了些。”
“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师姐见谅。”
青年迈步走到亭下两步远的地方,刚刚好能叫沈熙真瞧见面容。
沈熙真一楞,年纪这么大?该不会是她爹看好的下一任女婿吧?
她本来以为她爹的弟子是十岁左右的小孩,这才气势汹汹,可怎么是个年纪这么大的...人?
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了,沈熙真尴尬的勾起嘴角,尽量平淡道:“无妨,师弟做学问专注,晚了一些也正常。”
李佑面露愧色,“师姐过誉了,我学问不好,只会惹沈老生气。”
师姐?沈熙真琢磨了一下这个称呼,品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次见面就叫的这么亲热?
落日的余晖斜斜的洒进亭子,沈熙真迈了一步自暗处走出,她站在台阶上瞧这青年。
蜜色不是夕阳照的,是本身就有点黑,眉骨极高,压的眼睛在阴影处瞧不清,生了一个略有些粗犷的鼻子,嘴唇却柔和,矛盾又和谐。
察觉视线落在身上,李承佑抬起头,语气疑惑,“师姐?”
他借着抬头的动作,终于仔细看清了人。
女子站在台阶上,衣袖松垮背部挺直,面颊从额头到下巴都是柔和的,鼻尖秀气,远看是朦胧的雾气,近看却带着露珠的花朵。
像什么花呢?李承佑不太懂,但他能想象出,是那种花瓣不多但很美的花,薄薄的花瓣却有各种姿态。
沈熙真是一个只需要看脸就知道是好人的女子。
‘好人’上下打量‘师弟’,啧!
沈熙真:“师弟年方几何?”
李承佑老实作答,“二十。”
沈熙真:“可曾参加科考?”
李承佑心虚,“参加过一次。”
沈熙真:“过了没?”
李承佑咽口水,“已有秀才功名。”
沈熙峥:“听你口音是京城人,那一年的?第几名?”
李承佑汗流浃背,“今年的恩科,七十名。”
沈熙真玩味的笑笑,“哦?师弟是当了次孙山,真是幸运。”
李承佑连忙道:“都是沈老教导有方。”
沈熙真笑笑没说什么,她抬头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师弟早些归家去吧。”
李承佑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又想留下再说几句话又想快点跑。
“师姐,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熙真笑着点头。
她看着‘李佑’的背影,心中嗤笑一声。
李佑?她还沈左呢!
李佑要是个秀才,她沈熙真三个字倒过来念!
甭说其他,她近了搭眼一瞧就知道这人绝不是文人。
蒋云峥什么都不好,唯独一点,身体好。
习武的和读书的人,身体一看就不一样。
更别说那几句问答。
今年恩科直隶乡试最后一名年纪的确很轻,年仅十一岁中了秀才。
她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来那李佑有十一岁!
第7章
人的好感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有些迟钝或者没什么经验的人可能看不出来。
但不巧,沈熙真并不迟钝,她恢复记忆后,经验也有了。
‘李佑’对她有感觉,她姑且认为不是见色起意,毕竟色迷迷的眼神和喜欢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两人面对面时并没有旁人在侧,若是真有人再旁边看见了就会发现一件事,不论是色迷迷还是欣赏,李佑都没有。
他都看蒙了,更是被一连串的问问的汗流浃背,只顾着完善自己身份了。
沈大人虽被革职了,但文官内部其实早有定论,沈大人被革职正是因为他既没有倒向皇帝也没有偏向陈家啊!
他要是愿意立刻加入某一方定能受到极高的礼遇。
沈松庭官场上多年经营可不是浪得虚名,何况他多年来一直善待西北地区出来的官员,即使西北并不是科考大省,但出来的官员也不少,这些人都领沈松庭的情。
敢在前太仆寺卿的家中‘勾搭’他已经嫁人的女儿,这人胆子不小,来头更不会小。
沈熙真几乎是很快就能猜到此人身份,‘李佑’,呵!分明也没藏着掖着啊。
她心中很快生出一股忧虑,这种时候此人能出现在她家,她爹的立场清晰可见。
但此人居然如此浪荡行事,此等作风万一要是不成事岂不是连累她爹。
什么事情更重要她才是分得清的,什么和离、银子、小狼狗都是针鼻大小的事,最重要的是她老爹的前途。
她恨不得半夜给她爹叫起来,沈松庭啊沈松庭,你才五十五,怎么睡得着觉呢,不努力在官场上拼搏,你女儿哪来的好日子过!
这边暂且不提,另一边却是截然相反的氛围。
……
李承佑哀嚎一声扑到桌案上,牙齿痒痒的想去啃砚台,“老天爷啊,栽了栽了真是栽了。”
这沈三娘子怎么回事啊!长那么好看还那么聪明!
李承佑还在挣扎……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本是偷偷出去见沈松庭,穿一身青布衣裳就是。
偏偏王保保给他准备的是一身颇有文气的衣裳,也不知是被鬼附身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包了块方巾,看起来更像读书人了。
李承佑除了与沈松庭商议夺权之事外,也会聊很多从前的经历、身边的情况等等。
毕竟沈大人是朝廷肱骨,将来也必是要重返朝堂的,君臣之间不能只有高低上下利益之分,联络感情同样也是皇帝的日常工作。
这还是沈大人旁敲侧击暗示的。
想要做个胡吃海塞的傀儡皇帝自然无妨,但要想掌握权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会真有皇帝认为自己是真龙天子吧,振臂一挥臣子就高呼万岁吧。
都是从皇子身份一路斗上来的,反正李承佑是不相信自己是真龙,他有手有脚,是个人。
同沈大人联络感情时难免就会知道些沈家的内部情况、家庭成员等等,李承佑在这方面表现的很克制,表面看不是很感兴趣。
听到沈二郎...
哦,是兄妹啊,不是夫妻。
听到三娘......
!!!成婚了....
事实就是这么巧,沈家的新宅子只有一个后门,该见到的人总会见到。
李承佑一边怪是不是老天非要给这个缘分,一边又暗怪自己走的慢了些。
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只是每次去沈家时候离开的步伐总是格外缓慢,三次里有两次能见到人。
只是每次沈三娘子都要问他些学问上的问题,实在叫人紧张,李承佑为了不暴露只好反客为主。
提前一日在宫里召大儒讲学,一定准备好一个很广泛但又能深刻的问题,问好答案之后加以修饰就成了他自己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