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才不要,”楚颂抢过速写本,“我一个自由画家,想画什么画什么,才不给你打工呢。”
“嗯,”段怀英用手挠了挠他的手背,“我给你打工。”
两人正闹着,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这门明明刷脸和指纹就能开,用钥匙,会是谁?段怀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拉过楚颂,拐进里间的休息室,还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了?”楚颂小声问,这青天白日的不能是因为有贼吧,哪个贼敢偷到这间办公室来呢?
段怀英捂住他的嘴,贴在他耳边低语:“别说话,可能是我那位三叔的人。”
段明远挪用公款的事还没彻底解决,这段时间一直想找机会翻案,看来是把主意打到了他这儿。
休息室的门留了条缝,能看到外面的动静。
一个穿着职业的女人走进来,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段怀英的工作电脑,开始插u盘拷贝文件。
她时不时看一眼门口,嘴里小声念叨着:“得快点,快点快点快点……”能感觉到她很紧张。
看来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连密码都能破译。
秘书处的老鼠,抓到了,戴琳。
就在这时,戴琳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启明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声音压得很低:“启明哥,我现在,在拷贝段总电脑里的东西,但是我也翻看了,段总电脑防护措施太好,而且好像没找到你说的什么挪用公款的证据……”
启明哥?
楚颂心中一悸,他好像……在哪听过这个称呼,又想不起来。
段怀英暗处攥了攥拳。
室内很安静,点着鼠标翻找的声音很清晰。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有点模糊,但可以听出是个男人——
“靠,你找不到也得给老子找!姓段的小子最近查到了当年楚红月的事,他已经知道是我改了病历,现在段程那老小子又不护着我了,不把段明远捞出来,咱俩都得完蛋,谁他妈也别想好过!”
“楚红月”这三个字像惊雷,炸响在楚颂耳边。
改病历!他猛地僵住,手指紧紧攥住段怀英的衣袖。
段怀英瞳孔猛地一缩,攥住楚颂的手,示意他别冲动。
女人的声音瞬间慌了,带着哭腔:“我早就说过了别做这种事!当年你让我改楚红月的肾源匹配报告,好好的成功报告换成‘排异’的假报告,还让药房换了药,这是丧良心的事情,我一到晚上就做噩梦!梦见她找我索命!”
她顿了顿,“现在段总查公司的业务查得紧,段程总那边又不管我们,那要是被楚红月的儿子知道了,他能饶了我们吗?”
“闭嘴!”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凶了,“当年是段程让做的这种事,老子拿人俸禄听人差事,再说了,那女人死活关老子什么事,要不是给的钱多,谁会碰这种事?现在你必须找到段明远有用的证据,他脱了罪,才能保我们!”
戴琳也没好气:“我不过是个从犯,是个受威胁的女人罢了,反正你才是跟这事儿关系最大的,这些事情都是你授意我做的,都这时候了,你别想拽着我下水!”
李启明:“哎你个臭bi.ao子!想把自己摘出去,没那么容易,大不了一起死!”
女人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她吓得赶紧拔下u盘,关掉电脑,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休息室里,楚颂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砸在段怀英的手背上,一颗接着一颗,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把手背咬出了一排血印子。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满是难以置信和悲愤,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段怀英……她说的是真的吗?我妈妈的病历……是被你们改的?”
他真的想说一句“不是我”。
可到底没能开口。
这件事跟他脱不开一点关系。
如果不是他,或许不会发生。
段怀英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颂颂。”
他想抱住楚颂,却被楚颂猛地推开。
“你说话啊!”楚颂的声音提高了些,眼泪掉得更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颂颂,对不起,你……”段怀英的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我没敢告诉你,我怕你……”
怕你恨我,怕你再也不理我。
“怕我恨你?”
楚颂又哭又笑,笑声里满是悲凉,“你现在告诉我,我就不恨你了吗?段怀英,我妈妈当年明明有救的,医生说再早三个月就好,原来那三个月,是被你们毁了!”
他想起妈妈躺在病床上,虚弱地说“颂颂,如果可以妈妈还想陪你久一点”的样子;想起自己拿着病历,在医院走廊里哭着求医生再想想办法的样子;想起妈妈走后,他一个人抱着妈妈的照片,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样子。
这些画面一刀刀扎在他心上,而始作俑者,是他喜欢的人的父亲,是他一直信任的人,而他呢,明明知道,却没告诉过自己哪怕一个字。
原来啊,这就是他一直隐瞒自己的事情!
“我妈妈那么好,她从来没得罪过你们任何人,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楚颂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呢喃,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停不下来。
我,因为我。
段怀英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像被撕裂一样疼。
他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所有的话都那么苍白无力。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这件事像一道鸿沟,横在他们之间,是无法跨越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回避这件事情。
楚颂擦了擦眼泪,猛地转身,拉开休息室的门就往外走。
“颂颂!”段怀英赶紧追上去,想拉住他,却被他甩开。
“别拉我!”楚颂的声音带着颤抖,“段怀英,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快步走出段氏集团,外面又下起了雨,冰冷的秋雨打在脸上,混着眼泪,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
他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了护城河边。
这里是他和妈妈以前常来的地方,妈妈说,看着河水,水看似静止,实际也是流动的,就像是人一样,看似停留,又不知道能停留多久,流淌在你眼前的这一刻,才是真实的。
楚颂蹲在栏杆旁,双手抱住膝盖,头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又冷又疼。
真实的吗?妈妈,你这话不对,我以为最真实的,在伤害我,我真的好难过,好想你。
段怀英跟在他身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蜷缩的背影,整个人如同被凌迟。
他想走过去,却又不敢,现在的楚颂,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雨越下越大,段怀英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万宁,给他拿把伞……算了,你别去,找个脸生的。”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想要把李启明和段程都送进监狱,想要毁掉所有证据就能让这件事情假装没有发生过,想冲过去抱住楚颂告诉自己错了,他可以用一切弥补……
但他知道,这些都没用。
他毁了楚颂最珍视的东西,无论做什么,都换不回楚颂妈妈的生命,也换不回楚颂曾经的信任。
楚颂哭了很久,直到声音沙哑,眼泪流干,才慢慢抬起头。
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冷,他看着被雨滴漾开波纹的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段怀英到底没能撑住,他拿过伞,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楚颂——
“颂颂,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你讨厌我,你恨我,但是……别一个人在这里,雨越来越大了,会生病。”
楚颂没有看他,只是盯着水面,声音平静得可怕:“段怀英,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啊。”
这句话像无数把刀,精准地扎进段怀英的五脏六腑。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楚颂的胳膊,却被楚颂再次甩开。
楚颂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你走吧。”
段怀英看着他,眼底满是绝望。
他伸手把伞递过去:“你至少拿着这个。”
楚颂仍然没有看他,僵硬地接过了伞。
好,那就好,这样就好。
他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安抚楚颂的心。
他慢慢站起来,倒退着往后退了几步,对方纹丝不动,段怀英走到街角,却没有离开,他怕楚颂出事,怕自己一转身,就再也找不到他。
江边的雨还在下,楚颂站在那里,像一尊孤独的雕像。
万宁:“boss,您要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