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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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颜浣月在天碑厮杀了一个时辰后,到问世堂交了任务,领了一颗下品水性灵石。
  也来不及去膳堂吃早饭了,垫了两块昨夜顺回来的点心。
  赶回心字斋将途中所写问世实录再仔细修改了一番,交到了韩霜缨手中,实录里隐去了送吴欣娘回过夫家的事。
  这个旬假整个心字斋只有少数几个人回家去了,剩余人皆接了任务。
  一沓问世实录经韩霜缨修改批注后,到上午下课前摆到了斋后一张矮几上供同斋学习。
  一下课,也没人去吃饭,皆是挤去看同斋们的问世实录,高声谈论着对于某个任务是否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哈哈哈哈,周师弟,周师弟本来帮人找丢失的羊群的,结果自己出钱给人买了一群羊,哈哈哈哈,这也算完成任务?”
  周蛟霸占着一摞实录翻看,一边老神在在地说道:“你就说问题解决了还是没解决吧,反正我去问世堂交任务时,慕师兄可满意我了。”
  慕华辞那么爱财,怎么不喜欢这种散财童子?
  “我天,这也太血腥了,颜师姐拿五雷符爆了山魈的脑袋,韩师姐对这一块的批语是:甚妙,亦可用生水符。”
  “我的乖乖,生水符能将人骨肉肝肠化成浆,只剩薄薄一层肌肤兜着,稍微一戳就爆喷尸水,她俩也太凶残了。”
  “对这种祸害不凶残,就是对不起那些受骗惨死的人。”
  实录会在那儿摆上一两日,颜浣月并不急着现在就去看,而是先去用了饭,再回房将那颗下品水性灵石吸食干净。
  到底是灵石,就算是下品,蕴含的灵气也比平时需要化解的天地灵气更加纯净,在灵脉中运转时当真沁人心脾。
  最主要的是,似乎昨夜之后,就算她再吸取灵气,她体内的先天灵气也不曾再混乱过。
  这于她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改变,她莫名清楚,这是因为那具焦骨对她此次问世颇为满意的缘故。
  她的一切力量源于她的曾经,可若回溯而观,过去我是否会满意现在我,信任未来我?
  这般在心字斋修习直到六月,除每日所学,她背过了一本符篆,复背了一遍法诀集录。
  成日不曾间断地挥刀、进天碑,灵海之中一息可储的灵气比以往多了半分。
  若是一息能再多一分的灵气储备,凭借她这般磨炼,离筑基中后境恐怕不远。
  可这多的一分,焦骨不可能轻易舍给她,她知道,她得配得上才行。
  六月底,她在天碑上的排名又进了三个位次,不过仍旧还是最底下那片无人注意的角落。
  风荷轻举中,迎来了半年小试。
  “此次年中小试,与以往相同,两人一组,以完成时间快慢,方式优劣评分,上等组,一组,得上品血灵石两颗,中等组,两组,得上品血灵石一颗。
  其余,按完成情况与得分等次,分别得上中下品灵石,未过基本档者,倒扣一颗中品灵石。”
  心字斋中,顾玉霄念完小试规则,挥袖一抛,几行泛着虚光的名姓一簇一簇排列在半空之中。
  颜浣月瞬间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旁捎带着“周蛟”二字。
  “今日考题:太徽阵杀甲字煞。行止范围:天衍三十六峰并守拙原,今日可于此范围御空、御剑。”
  太徽阵具体是什么,还根本不曾教过,但能迅速准确地查找典籍也是一种极强的能力。
  拿到考题后,慕华戈率先带着同队的李籍御空往藏书阁去,一众人反应过来,皆呼啦啦地跟了出去。
  周蛟急得也拥到院外要立即跟上去。
  颜浣月拽住他,传音说道:“不必凑这个热闹,你忘了祖师殿后面洞窟中的那些万道朝真图了吗?那洞窟不就叫太徽洞真窟吗?”
  周蛟原本嫌她麻烦正要发怒,一听此言,瞬间眼前一亮,率先转身往祖师殿跑。
  太徽洞真窟是一处山体自生的洞穴,广阔通达,天衍宗的万道朝真图便是洞真窟中无数壁画的统称。
  这些壁画画的是自立宗以来门人所见,或参悟的部分修炼方式、符篆、阵法。
  按理来说都该先想到洞真窟的,可是许多弟子自入门以来惯了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藏书阁查找经卷。
  这一点习惯性的下意识选择,倒让颜浣月与周蛟成了来到洞真窟的第一队。
  颜浣月站在洞窟大门前仰头看去,满殿诸天先师壁画、雕像,宝带彩衣飘渺繁复,恢宏灿烂,如此穿过无数光阴,三千世界,于此地静待来人。
  这恢宏灿烂之中,一身雪衣的裴暄之正立在一个高高的木架上,执细毫,神情专注地一点一点描画着一位低眉尊者手中正要抛入法阵的符篆。
  洞窟内殿之中宽阔空寂,他一人在此轻描细画,却有满天先师无声相伴。
  听到行走之声,他稳稳地收起一笔,侧首垂眸向殿门处的二人看来,目光平静如水,似也融入了身后的诸天万道壁画之中。
  万道朝真图遍布洞真窟的角角落落,每年都会翻新几幅历时久远的,只是颜浣月没想到今年在此翻新壁画的会是裴暄之。
  从那夜之后她没怎么碰到过裴暄之,纵是黎明前她往碎玉瀑去,经过藏书阁那条竹林小径,也都未曾再遇见过他。
  有时远远望见,她还不曾来得及打个招呼,他便很快消失在她视线中了。
  若说不是刻意躲着她,她都不知还能怎么解释他的行为了。
  不过他为何如此,她倒也能想得来。
  若是她那副模样被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恐怕此生半夜睡不着时,都会不经意回忆到这种尴尬致死的经历。
  就算她从当时到如今都无半分亵渎之心,可这道槛于裴师弟这种人而言,大概也没那么轻易能迈得过去。
  因此她也没有刻意去探望他刺激他,只是没想他们俩共同避让了一个多月,到头来会在这里相逢。
  一旁周蛟自认幽默地挑了挑眉,一脸看热闹地指着立在高架上的裴暄之,高深莫测地咧咧道:
  “颜师姐,让弟弟来考考你,这位是谁,你可识得?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呦呦呦,还装不熟。”
  周蛟母亲当年斩魔时为魔气所伤,他前面几个姐姐兄长皆因此早夭,多年来也就守住了这一个幼子,自是万千宠爱。
  他一直在家中教养到十四五岁,若非周氏家主听闻此事斥责了他双亲,恐怕他父母到如今都不会舍得将他放出来入宗门磋磨。
  自幼娇惯,无忧无虑,这使得他今年刚满二十,心性却还一直处人厌狗嫌的状态。
  若非出身世家,得罪了不好脱手,照他那撩猫逗狗的行止,不知会不会被哪个受不了的同门套了麻袋吊树上荡秋千去。
  颜浣月掐兰诀向裴暄之见了一礼,随手一挥,一道灵力将周蛟拂到写着“太徽阵”的壁画前。
  捏了个小结界隔绝声音,用灵力压着他的后颈,道:“周师弟,那么喜欢考别人,不知你这次小试能不能拿满分。”
  周蛟暗暗挣了挣,一时竟没有挣开。
  他在猜这颜师姐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憋了一股火才勤勉修行至今,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趁人不注意来收拾他的。
  他也不是那种坚毅的人,挣了几下,直接恼了,“颜浣月,你别太嚣张,等我这次回去我让我爹给我传上十年修为,回来把你按到不坠湖底拔水草去!”
  颜浣月忍住踢他一脚的冲动,撇了撇嘴,“瞧你那点出息。给我抄录壁画!若是小试拿不到中等拖累了我,我先将你打进不坠湖给鱼搓澡去。”
  周蛟自生来没怎么受过苦,以往在家时先生罚他,他爹能同先生撑着闹,他这辈子头二十年的苦都是在封烨长老和韩霜缨师徒二人手底下受的。
  今日被这年纪比他还小的师姐压着教训,丢脸憋屈不说,他发怒人家也压根不在意。
  他总不能还像在家里一般,指望一旁那个将来要跟颜浣月在同一个被窝睡觉的裴暄之过来哄他、替他出气。
  他就这么活活硬挣了许久,挣不过,只能被颜浣月的灵力压在原地,抹着眼睛憋着气抬头看壁画。
  灵力也不是这么消耗的,颜浣月撤了结界,松了对他的压制,周蛟想跑被她冷冷地瞪了一眼。
  不知为何,那沉寂无波眼神莫名让他有些胆寒,竟生生立在原地没有挪步。
  “敕令太上须弥万岁功德恒长符,应该放在何处?”
  周蛟忍气吞声地消了怒火,眼下他是一个人,颜浣月还有个裴暄之可以帮她在外人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他想起了以往母亲教导他遇强则避,趁机奇袭的道理,觉得自己不可以在这势单力薄的时候跟她硬刚。
  这么想着,一股自有城府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嘿,颜浣月,小爷我这可不是怕你,这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是蜇伏以待,胸怀韬略。
  小爷我今天还能多学多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博闻强识,才不是怕弄不过你们两个欺压良善同门的凶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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