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哭声清脆嘹亮，让凯瑟琳摸着她衣襟的手立刻松了开来，茫然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举着。
凯瑟琳无措地看着女孩。居然……还真把人给吓哭了。
女孩的母亲立刻被哭声吸引着赶到。女人急忙抱起女孩，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一边小声向凯瑟琳道歉：“抱歉魔女大人，孩子可能比较怕生。”
凯瑟琳不敢说，这孩子可能大概率是被自己吓哭的，略有些赧然地应下了女人的歉意。
女人抱着孩子走了，离了好远，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她温柔哄孩子的声音。
凯瑟琳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孩子们的年纪还是太小了，想问点什么都问不出来。看来她还是得另找个人问问。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们举家都进入魔鬼森呢？
是什么于他们而言，比进入魔鬼森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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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墨色的天空被絮状云层撕裂，月光撒上密林的高大树冠，但只有细碎的一些能透过密密的枝叶和浓雾，撒在营地的空地上。
此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连密林之外那些魔兽们，都好似陷入了沉眠。
帐篷中，凯瑟琳闭着眼睡得安详。但很快，她的眉头猛然皱紧，胸腔中猛烈跳动的心脏将她唤醒。
此时的她就如同坠入深海，身体方方面面都传来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凯瑟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的血液又失控了。
她下意识地想去压脉搏，但当手指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却不是记忆中的光滑触感，而是一段诡异的起伏。而且那“起伏”还在不断地蠕动，好像她体内有着许多活物一样。
手指一颤，凯瑟琳彻底清醒了。
她匆匆下床找到蜡烛点燃，帐篷里猛然升起的火光，让她看清了自己手臂上的东西。
皮肤之下，一个个胖椭圆形的、乌青色的东西，正在她的身体里蠕动爬行。他们挤压着本该是血肉所在的位置，将皮肤顶得半透明，几乎就要破裂开来。
这怪异的一幕，没有任何防备地倒映在凯瑟琳的眼中。
凯瑟琳深深吸了口气。
很好，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她看着皮肤之下，四面八方往自己心脏爬去的虫卵，第一次对“自己体内多出了些东西”这件事，有了清晰的认知。
虽然知道这虫卵暂时对她无害，但是这一幕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够被接受的。
凯瑟琳闭了闭眼，刻意不再去看自己现在诡异的身体。
她感受着胸腔内，依旧跳动得很活泼的心脏，有点怀疑魔女是不是高估了她的身体承受度。这一天内的身体异变，就足以耗费掉她的半条命了。
她咬牙努力忍受着体内血液的狂欢，轻声数着数字——
“1”
“2”
“3”
……
“98”
……
“120”
在她数到第120个数字的时候，心脏跳动的速度慢慢减缓。凯瑟琳垂下眼，果不其然，皮肤上那些蠕动着的虫卵已经没了踪迹。
就和白天那骨头绒毛一样，消失的速度快得如同是她的幻觉。
不出意外的话，她身体的异样虽然每次都来势汹汹，但持续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她白天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过于慌张下没想起记录。不过应该也和这次的时间差不多，都是两分钟左右。
凯瑟琳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刚刚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疲惫就猛烈涌来。眼见黑夜沉沉，她吹灭了蜡烛准备继续去床上睡觉。
但她刚刚爬上床，却见帐篷上有一点模模糊糊的红色。
凯瑟琳走了过去，想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却突然意识到，那点红色是外头反射上来的光。
她闭上眼，回忆了下白天在外面转悠时的画面。如果要从外面反射到这个方向……
凯瑟琳突然睁开了眼睛，那边并不是守夜的地方。
很显然，外面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在这个安静的深夜里清醒着。
第28章 农神节 《疫病防治手册》
暗夜之中, 只有某顶帐篷中闪动着一抹红色。
凯瑟琳躲在阴影里，见着那烛光晃动着往前，渐渐出了帐篷, 随即一张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人用手挡在烛光前，防止蜡烛被风吹灭。火光在他长满褶皱的脸上跳跃, 竟是罗纳德。
凯瑟琳对他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只隐约记得罗纳德是营地中最年长的人，阅历丰富, 所以大家遇到难题似乎都愿意去找他寻求帮助，大事上也会问他的意见。
不过此时的罗纳德, 并不像是记忆里那个沉默但慈爱的老人。他的眼睛倒映进烛光，看着锐利且精明, 轻易扫一眼，就能将人给镇住。
出了帐篷, 他小心张望着四周, 确定四下都无人后, 吹灭了蜡烛, 避开守夜的人，走进帐篷群中。
凯瑟琳又在原地安静地站了有一会儿, 才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小心看着路, 走向刚刚罗纳德出来的那顶帐篷, 确保自己不会踩到什么而发出声音。
罗纳德特意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此, 又神色警惕, 那帐篷里面肯定藏着些秘密。
真巧, 她最爱偷听秘密。
帐篷是空的不住人，里面随便堆积了些不能碰水的杂物，所以并没有什么人看守, 也没有锁——当然，在魔鬼森中也没这个条件。所以凯瑟琳很轻易就走了进去。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雾气没有往日那么大，门帘半边被挂在弯钩上，几缕月光穿过那处洒进来，照亮了帐篷内不算大的一块地方。
凯瑟琳眼神在周围木架子上一层层扫过。本来她最先掠过的，是中间那两层的书籍，但是当第二遍扫过的时候，她却注意到了其中一本书。
她抬手将它从里面抽了下来。
凯瑟琳看着书面上的烫金艺术字，轻声念了出来：“……疫病防治手册？”
听名字，似乎这就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疾病常识科普书，但在这两层的书籍之中，就只有这一本和其他的书不一样。
这本书的书脊两侧，有椭圆形的轻微凹陷，说明它在不久前曾被人翻阅过，以至于这按痕还没来得及自己恢复。
前两天魔鬼森中下了几场雨，空气潮湿，这本书也因此吸了许多水。凯瑟琳将书页翻开，只觉得触感绵软，总会让她想起某些动物的皮肤。
凯瑟琳走到月光下，借着这么一点亮光看着书上的字。
光线昏暗，本该让她的阅读变得十分困难。但是之前身体的异变，似乎让她的视力变得比以前好了不少，她能够轻松看清书上的内容。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凯瑟琳看完了前面两章。
她渐渐反应过来，这个书上写的某些东西确实能够防治疫病，但是它并不是普通的医生能够学会的。
因为这上面写的，都是魔药的制作方法，需要懂得魔法的魔法师才能操作。
这是教廷才会有的藏书！
正在此时，外面隐约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凯瑟琳急忙合起书，准备将其放回原位。
月光随着她举起的动作下滑，落在书页上她还未看到的段落上，几个词句瞬间吸引了她的视线。
凯瑟琳眼睛瞪大，带着满满的诧异。但是脚步声离这个帐篷越发近了，没时间再给她多想。她将书往里一推，就立刻走到帐篷最里面，蹲在一堆杂物之后。就在她蹲下去的同时，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哗一声，半挡着的那半边门帘被撩开。紧接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听响动他似乎转了转头，四处张望了下，然后疑惑地嘟囔了声：“没人啊？”
走的时候还能听到他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刚刚明明听见这边有动静的……”
脚步渐渐又远去了，凯瑟琳呼出口气，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她重新走到木架子旁，抽出刚刚的书翻到最后看到的那页。
她的视线扫向方才月光找到的地方，果真，她没有看错。在一则控制魔药制作方法的边上，写着一行笔记：可用祭品血肉作为载体，进行散播。
凯瑟琳站在黑暗中，月光照不到她的身上，她只感觉浑身发冷。
她很想安慰自己，这行笔记的主人可能只是在设想阶段，还没有开始实施。但是看封面上那些时间留下的痕迹，就知道这本书已经有些年头了，而她绝对不会是第一个。
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一下子就想到银蟒和塔拉斯科身上的印记，那轻触就能让人发狂的印记，同样也与教廷有着千丝万缕撇不清的联系。
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凯瑟琳沉默地将书放回了原处，而后走回了自己的帐篷。她得到了个新的线索，但是更多的迷雾又朝着她涌来，让她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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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营地之中都没什么事。凯瑟琳在帐篷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的傍晚，埃莉卡将晚餐送来后，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