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过片刻,刚被勾起来的alpha信息素就不再那么蠢蠢欲动了,乌锐起身,眼角眉梢尽是平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进卫生间。
  雨太大,淋得手指尖都泡皱了。
  乌锐捻了捻手指,从镜子中看到自己意犹未尽的表情,耳朵微微一动,不好意思地擦擦脸。
  他拧开水龙头,温水缓缓流淌下来,乌锐静静盯着在水流中冲走洗手液的泡沫,耳边突突响,如鼓般嗡鸣,他拄着洗手盆,深呼吸半晌,心跳还是没降速下来。
  他叹了口气,用擦手布擦干水渍,又顺手拿下旁边挂着的干净毛巾浸湿,又拧到半干。
  林霁还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连动作都没变一下,听到乌锐回来,他睫毛动了动,表示听见了。
  乌锐伺候少爷是熟练工,微微掀开被子,飞快地擦了擦。
  “抬腿。”乌锐拍拍他的腿,他夜间视物极佳,能看见他腿上的肉抖了抖。
  林霁被伺候也是熟练,少爷爽了之后还是蛮听话的,乌锐知足地盖上被,到卫生间又洗了毛巾,回来,犹豫了一下,绕到床的另一侧,坐在床沿,见林霁没有表示,便又往里面蹭蹭。
  这回林霁抬眼睛看了看他。
  乌锐立刻就像是躲猫猫被抓似的,警惕地僵住了,好像准备一旦林霁有异议,他就能时刻跳下床一样。
  林霁却继续盯着他。
  他用被子裹成一条,乌锐试探着靠过去,隔着被子抱住他,乌锐低头看看他的脑袋顶,有点想给他舔毛。
  林霁本就疲惫,乌锐的手在被子外面一下一下地拍着,不过片刻就感觉迷迷糊糊的,有点困,几乎要这么睡着了。
  乌锐低头看着他,朦胧想起来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从巡逻队转到了一线,abys的势力无孔不入,每天都要忙到半夜才能回来,林霁在读医学院,经常早上八点就要上课,等到乌锐下班,他八成都睡着了,可没人在家,他睡得不安稳,只有乌锐回家,躺在他旁边,再隔着被子慢慢拍着,哄着,才能睡得踏实。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心疼林霁,心疼他和自己谈恋爱,连睡觉都睡不好,也恨时运不济,风声鹤唳,不像普通爱人一样能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林霁半睡半醒,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朦朦胧胧地在眼前电影一样地放映,林霁突然睁开眼睛,惊问:“笔记本我还没看,楼山漫还没扫描出来吗?”
  乌锐看了看他,无奈道,“我和他请假了,说让你休息一天,他今天发过来你肯定睡不好,明天再看吧,有急事的话他会叫我们,你放心。”
  林霁闭上眼睛,可是心还是没有放下,想了半晌,突然又想起来了,“崽崽们呢?他们在大哥家睡得好吗?”
  乌锐说他们都好,又觉得好笑,强行闭上他的眼睛,“放心吧,都没事。”
  他调侃道,“崽崽是你亲生的吗,这就忘在脑后了。”
  林霁被伺候舒服了,整个人都松弛不少,轻佻道:“不是我亲生的啊,你不是摸了吗,多紧。”
  乌锐:......
  第20章
  乌锐的梦里也尽是雨声。
  先是淅淅沥沥,然后变得密集,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哒哒声。
  乌锐看到自己站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空气里弥漫着高中时代那种特有的味道,粉笔灰和旧木头混合着,但又掺杂着一丝雨天特有的潮气和水腥味。
  他认得这里,是他高中教学楼的走廊,只是比记忆里更破旧,灯光也更摇曳不定。
  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欢声笑语,很熟悉,乌锐啧了一声,楼山漫又在高谈阔论什么东西。
  乌锐朝着光亮和声音走去,走得越近,越能听见林霁的声音,他循着往前走,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着的门,是高中教室。但布置很奇怪,课桌椅被堆到了角落,中间空了出来,像是临时搞了个聚会。
  屋顶一角在漏雨,下面放了个红色的塑料桶,水滴落入,发出“咚…咚…”的单调回声。
  时间感是错乱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大学快毕业了,因为楼山漫正拿着一罐啤酒,说着abys的事情,说他在等着基地分配岗位,还问乌锐选的什么岗,乌锐没搭理他,只是转头看向窗边,而林霁就坐在窗边的课桌上,模样很年轻,像是他们刚谈恋爱时候的样子,小腿在空中荡着,手里拿着一罐饮料,他见到乌锐过来,神色十分惊喜,但却仍然翘着二郎腿,嘴角带着乌锐熟悉的那种恃宠而骄又等着看笑话的微笑。
  这是记忆里某个碎片被重新拼接了。乌锐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次。
  那时候整个城市都笼罩在abys的阴影之下,abys的势力扩张得厉害,风声鹤唳,他们正面没法和基地作对,却将眼线深入暗部,监视和暗杀无处不在。
  乌锐这些基地的苗子,在阴影的缝隙中不要命似的翦除abys的羽翼,每次行动都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相见,那时候暑假提前放假了,开学却遥遥无期,他和楼山漫带着啤酒和小吃,在这处几乎被废弃的校舍角落里偷偷聚了一次。那次明明没有林霁的,可现在是梦里,林霁从桌子上蹦下来,从他手中接过啤酒,故意蹭了一下乌锐的手。
  梦里,他和林霁之间,正弥漫着那种欲说还休的暧昧,空气里擦出的火花都比窗外的雨点更密集。
  乌锐自然而然地走向林霁,心里的悸动和现实中刚刚与林霁关系突破的暖意重叠在一起,让他感觉这个雨夜也不再那么阴冷。
  “这鬼天气,说下就下。”楼山漫灌了口啤酒,“要不是为了见你们,我才不来这鬼地方怀旧。”
  “得了吧,你就是想找地方喝酒。”乌锐毫不留情地拆台。
  林霁笑了笑,目光转向乌锐,他眼里的温度让乌锐心跳漏了一拍。一切都很好,除了角落里那个……
  乌锐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教室最阴暗的角落,那里几乎被堆起来的桌椅完全挡住,灯光摇摇晃晃,不舍得照亮那里一分一毫。
  一个人影缩在那里。
  瘦削,微微佝偻着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像是要努力把自己嵌进墙壁的阴影里。
  是佘惊动。
  高中时代的佘惊动,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沉默又透明的蛇族男孩。他低着头,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仿佛闯入了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世界,浑身写满了不自在和卑微。
  乌锐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过去的印象:哦,佘惊动。他怎么会在这里?
  梦里的逻辑是模糊的,乌锐并没有觉得太奇怪。
  楼山漫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人,依旧在说笑。只有林霁,顺着乌锐的目光看了一眼,微微蹙了下眉,但很快又被楼山漫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雨越下越大了,漏雨的地方从一角变成了好几处,咚咚声此起彼伏。红色的塑料桶快要满了。
  佘惊动忽然动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乌锐的方向,眼神一触即离。然后,他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那片阴影里挪了出来。
  他没走向任何人,而是走向门口,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像蛇滑过地面。
  在经过乌锐身边时,他停顿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秒。
  乌锐闻到了淡淡的、清冷的雨水气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草地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佘惊动的嘴唇似乎翕动了一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右手极其快速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了乌锐随意搭在桌边的手里。他的手指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做完这个动作,他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猛地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闪出了教室门,消失在昏暗的雨夜走廊里。
  乌锐下意识地低头,摊开手掌。
  楼山漫在大声说着什么笑话,林霁转过头来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窗外的雨声震耳欲聋。
  咚!
  又一滴沉重的水珠砸进红桶,声音异常响亮,如同敲在心脏上。
  没人再看佘惊动离去的背影。
  乌锐觉得有些诧异,觉得异样,可好像在梦里又很正常似的。
  他有些烦,不知道自己这些异样的情绪从何而来。
  或许是心浮气躁。
  乌锐手心和指尖都隐隐发烫,他叹了口气,下雨天,空气粘腻得恼人。
  这个时候,他侧腰被拍了拍,乌锐回过头去,林霁正笑着看他,笑得那样轻盈,未来一切风雨都还没来得及压在他肩膀上。
  林霁摸了摸他的脸,整个人蹭过来。
  ......
  凌晨,天刚亮,乌锐猛地从一场旖旎的梦境中惊醒。
  卧室里一片漆黑,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窗外并没有下雨,只有城市夜晚遥远的、模糊的白噪音。
  后颈发烫,甜腻的热带水果味道丝丝缕缕从腺体中溢出来,明明睡觉前才刚打了抑制剂,这会儿竟然就要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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