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乌锐摇头。
  在林霁面前的时候,他一哭一笑,乌锐无不跟着忧心,现在回忆起来,除了担忧,更多的是疑惑。
  乌锐道:“我每次一提到乌锐,他心情波动都特别大,一会儿哭,一会儿又骂人,而且从那以后他精神状态就特别不稳定,看着不太像是信息素波动导致的。他有时候就呆呆的看着远处,不知道在看谁,不知道在看什么,有时候自己能回过神来,回过神来之后他又会装作没事。”
  薛青山自然知道林霁的脾气,拽着尾巴,也很发愁,“人可真难懂啊。”
  两个小猫各愁各的,屋里一时阴云密布。
  乌锐揪着尾巴毛,“我……毕竟明面上才和他认识不到一个月,他防备心那么重,有什么都不会跟我说的。他没跟你说过吗?”
  薛青山扑棱脑袋摇头。
  “那他现在为什么心情不好?”乌锐问。
  薛青山一脸疑惑。
  乌锐审视他,问道:“你不知道?”
  薛青山冤得六月飞雪,恨不得指天指地,“你老婆!我为什么知道?况且我一个alpha,他也不会跟我谈心情谈理想谈什么的吧!!”
  “他真的没告诉你什么?”乌锐继续问。
  “没有!”薛青山扑棱脑袋。
  乌锐:“真没有?”
  薛青山眼睛叽里咕噜乱转。
  骗子,一看就有。
  乌锐咪着眼睛,故意道:“哎,你告诉他也没事,我估计他应该也快猜出来了。”
  薛青山听到这话,猛地抬头,正好看到乌锐笑非笑的眼神。
  乌锐却不问了,转个话题道:“他这几年的精神状态一直都这么不稳定吗?”
  薛青山被他晃得腰都要删了,却忙借坡下驴,生怕他再问,自己多说多错,顺着他的问题回忆,“他还好,除了你刚牺牲的时候……他精神状态一直挺稳定的。”
  薛青山道:“你刚牺牲的时候他酗酒。不过也没有酗多久,半个月吧也就,那段时间他毕业也很忙,忙过那阵,他很快就申请去前线了。这几年我和他联系也少,他一路高升,又带着两个崽崽,忙得脚不沾地,我们偶尔一起吃个饭,也没有念书时候联系多。”
  乌锐眉头一皱,“那总不至于连他崽崽的爹是谁你也没听说吧?”
  薛青山无辜道:“问过,他不说,这种事我也不好追问吧。可能和他的好o蜜说过?就是他大学室友,咖啡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咖啡店那个五颜六色的老板,乌锐自然知道,他嗤地一声,“你给人起这种外号。”
  薛青山眼睛眨巴眨巴。
  乌锐没接着问,可从小到大的血脉压制,还是让薛青山心虚地挪开眼睛。
  薛青山开始随口胡编,“可能是原生家庭的问题吧。”
  乌锐瞥了他一眼,倒是没对他这个接口说什么。
  确实。
  乌锐叹了口气。
  林霁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母亲不知所踪,父亲不久也去世了,连最小的三弟也在乱世中失散,只有哥哥林朗相依为命。
  长大之后,乌锐走得早,他后来找的alpha走得更早。
  六亲零落,孑然一身。
  这些往事林霁小时候就不讲,现在年纪渐长,更是不好讲心中隐痛,可乌锐却一直将这些放在心上。
  耐心一点。
  会好的。
  乌锐心道。
  天色渐晚,阴云密布,秋风瑟瑟,闷雷滚滚,似乎在酝酿今年最后一场大雨。
  林霁吃了药,可睡得并不安稳,一个惊雷,他浑身抖了抖,额头尽是冷汗。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屋里空无一人。
  林霁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还以为自己瞎了,眨了眨,这才看见窗外对面楼的零星灯光。
  刹时,无边无际的孤独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好像世界之大,浩瀚无际,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似的。
  林霁深吸一口气,坐起来。
  习惯了。
  他从小就经常一个人待着。
  习惯了。
  那时候爸妈的矛盾积攒已深,都不回家,大哥林朗当时已经上初中,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上学,九点多才到家,到家的时候林霁差不多已经睡着了。
  自从三弟走丢,林朗也不让他出去玩,就一日一日地在家里自己哄自己玩,等着哥哥回来。
  再后来,爸妈都不在了,两颗小白菜相依为命,林朗想照顾弟弟,但他不过也只比林霁大了六岁,自己还是个少年,心有余而力不足,多少都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林霁心疼哥哥,也懂事得很,从来不提。
  总之也长得这么大了,再多提这些,显得矫情。
  只是林霁心里还是羡慕的。
  羡慕什么呢?
  窗外狂风大作,林霁还没完全清醒,黯淡的眼睛盯着窗户。
  值得羡慕的太多,他没有的也太多,多到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羡慕好了。
  林霁想,最羡慕的还是别人都有家吧。
  哥哥是好的,但和父母不一样。
  后来,遇到了乌锐,林霁一度以为,命运还是眷顾自己的,给了自己一丁点的温暖,可是没想到,这点施舍只是未来更大风波的预告。
  没多久,乌锐也走了。
  兜兜转转,一切都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回想起那段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如一场梦幻泡影。
  林霁想,可能他的拥有最终还是短暂的巧合。
  再想想自己之前期待的,要像平常人一样的幸福,真是可笑得很。
  林霁深呼吸,他早就没有大喊大闹的力气了,抑制剂将他近乎崩溃的灵魂封印在□□里。
  想喝酒。
  林霁脚步发飘,走到客厅。
  窗外雷声大作,林霁隐隐期待外面的风雨欲来能更加疯狂一些,最好能摧枯拉朽,所到之处,世界片片崩裂。
  强光乍起乍落,林霁环视自家客厅 ,凌乱的坐垫散落一地,他捂上眼睛。
  林霁有些害怕这样的强光。
  会让他想到三年前乌锐牺牲的时候。
  那天是个普通的下午,他看着毕业论文,有些困了,于是到图书馆的天台散步。
  那段时间,风声鹤唳,abys无孔不入,乌锐忙得很,一个任务接着一个任务,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约会了。
  林霁靠着栏杆,心烦意乱地戳着手机,犹豫到底应不应该给乌锐打个电话。
  万一乌锐这时候正在和那些凶神恶煞的abys僵持,他一个电话过去,乌锐的手机铃声响了,惊动那些abys,瞬间枪声四起,砰砰地给乌锐穿胸几枪。
  然后乌锐就倒在了尘土里,鲜血流了一地,他的通讯仪还响着铃声,在血泊中颤抖着。
  林霁被自己的想象吓到,攥紧手机。
  阳光晃了他的眼睛,林霁焦虑地在天台上转圈,恨自己不是妖族,自己要是妖族,现在都急得要咬尾巴了。
  可我真的想他,林霁想。
  好像心有灵犀一样,林霁的手机响了。
  林霁心率如同一脚油门踩到底,接电话的时候都有点抖。
  是乌锐的电话,他今天难得没什么事,一会儿去学校陪林霁,正好可以带点好吃的给他。
  林霁惯常会捋竿爬,立刻忘了之前的纠结,小嘴噼里啪啦地开始报菜名,这个想吃,那个也想吃。
  乌锐都一一应下。
  两人一直挂着语音,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有乌锐陪着,林霁心稍微安定了些。远处棉花糖一样的云彩,平静又温暖,一缕轻柔的微风拂过,他整个人像是抽掉骨头一样,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突然,就在他嘴角笑意还没散去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警报嗡鸣,闻声,林霁吓了一跳,心底突然升起极度的不安,他猛地蹲到女儿墙边,探着脑袋,从栏杆处小心翼翼地寻找警报的来源。
  乌锐买蛋糕的店距离林霁学校不远,电话那边同样传来警报,林霁刚放下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几乎停止了跳动,下一秒,又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胸腔中疯狂地冲撞起来。
  林霁紧张地有些茫然,无助地看向天际线,在天台上团成一小团。
  不知过了多久,林霁等得脸色都苍白了,心越来越沉。
  爆炸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寂静的,毁灭性的强光从远处的天际线处爆发,像是邪神的太阳坠落了,林霁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轰隆声猛然炸响,脚下的天台猛然一颤,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声中粉碎了。
  林霁攥住栏杆,手指发白,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乍响。
  秋夜怎么还有这么电闪雷鸣的雨呢?
  不对,乌锐已经回来了,刚才他不还在吧台椅子那边,让他给擦药吗?
  他人呢?
  林霁看向客厅,客厅空无一人,空得让他害怕。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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