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要知足啊,姜知瑶告诉自己,而且她最擅长这个了,不是吗。
  在心里安慰过自己后,姜知瑶轻轻吐气,想甩掉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法,但突然又想起,最近晏枕溪的异样。
  躲避她拉手的动作,藏起东西时的那一点慌乱,还有昨晚睡前,没有任何要拥抱她的动作。
  莫名的,姜知瑶眼眶微红,一阵委屈袭上心头。
  看话本上和其他人所说,往往这样细小的事情就是冷淡厌弃的开端。
  姜知瑶手指抓住一旁的绒花,无意识地揪着,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她在心里默念几遍,但却颓然地发现毫无作用。
  接着在心里开始厌弃起自己来,为何总爱在这种小事上胡思乱想,宁愿自己一个人乱想,也不愿主动去询问。
  姜知瑶以前经常在心里这样厌弃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回想起今日和谁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不太恰当,其他人听到了会怎么想,讨厌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能从容淡定地应对那些人。
  但其实,在成婚后,尤其是和晏枕溪亲近后,姜知瑶很少会这样胡思乱想了。
  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些阴暗的东西又如潮水般袭来,且来势汹汹,这些天刻意压制住的东西猛烈地反扑上来。
  姜知瑶原以为它们已经消失殆尽,现在才悲哀地发现它们只是暂时蛰伏在太阳的阴影下,等待一个时机,在她最幸福的时候重新出现,彰显她的软弱和无力。
  姜知瑶又想起来了,在最开始成婚时,自己的那些想法,对晏枕溪的那些愧疚。
  像晏枕溪这样的贵公子,应该是要和那些门当户对的高门小姐相配的,而不是和她,一个毫无背景,毫无优点,只是有点小运气的人相配。
  尤其是晏枕溪现在已经官至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回想起今天听到的话,那个赵太傅想将小女许配给晏枕溪,怕也是这样想的吧。
  又想起晏枕溪好转的眼睛,另一种担忧涌上心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姜知瑶垂眸,若是晏枕溪眼睛好了后,看到自己妻子还是这样平平无奇的样貌,怕是也会觉得失望吧。
  在梳妆台前静坐,任凭阴暗把自己淹没。
  抬眼恍然间,姜知瑶看到了镜中此刻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不由地伸手触摸镜中的自己,轻抚过垂下的眉眼。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夜晚。
  “阿瑶。”晏枕溪从背后靠近姜知瑶,支起些身子来微微附耳,“明天宫宴一起去,好不好。”
  “好。”姜知瑶正侧躺面向床内侧,闻言只是回了一声,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只要她主动疏远一点,应该后面就能适应被冷落的日子吧,姜知瑶想。
  姜知瑶向来喜欢将自己在意的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晏枕溪对她的亲近,终将会是昙花一现罢了,月亮怎么可能会一直垂照着一片低矮的水洼呢。
  她将手从被中拿出来,捏了捏布娃娃,反正还好不管怎样,布娃娃一直会是自己的。
  背后,月光幽幽照进室内,晏枕溪此时看着姜知瑶,目光浓稠而沉郁。
  为什么,感觉阿瑶在躲着自己。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姜知瑶捏布娃娃是动作,晏枕溪更是呼吸一滞,为什么宁愿捏它,也不愿转头看自己一眼。
  全然忘记了是谁前晚在故作矜持。
  晏枕溪突然不想做那个布娃娃了,做出来争夺阿瑶的目光吗,他才不要。
  别捏布娃娃了……
  晏枕溪闭了闭眼,喉咙干涩,将后面的三个字囫囵咽下。
  他何时变成这样了,不过一小会得不到姜知瑶的关照,便变得如此难耐。
  主动抱住她,亲吻她,将她的目光争夺过来,心里有道声音在急切地催促他。
  不要。
  晏枕溪否定道。
  他才不要,阿瑶喜欢他,不,阿瑶爱他,不是吗?
  在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中,晏枕溪早已确定了这个事实。
  阿瑶会主动过来抱他的,晏枕溪对此很肯定,只要他有所表示。
  “阿瑶。”晏枕溪闷声开口,“我觉得有些冷了。”
  第42章 委屈
  时间好像停顿了几秒, 晏枕溪屏息,却觉得好似过去了几个日夜,才听到姜知瑶有些慢吞吞地开口:“要让侍从换一床厚点的被子吗?”
  他又这样。
  姜知瑶攥紧布娃娃, 难得有些烦闷地想。
  总是这样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做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却从不说爱她。
  让她无端猜想, 辗转反侧,给人一种他需要自己的错觉。
  姜知瑶其实很擅长与从旁人的动作语气和神态中看出那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不知是天生拥有还是后天形成, 对于其他人那些微妙的恶意和善意, 她向来能很好的捕捉到。
  其中她最擅长的,便是从人的眼睛中看出,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哪怕嘴上说的再甜蜜,动作上再温柔, 总是会从眼底透出那人真正的想法。
  但对于晏枕溪, 她无能为力, 与人相处中她最擅长的那个技能无处可施。
  每次想下意识观察面前人的眼神时, 对上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眼纱, 所以面对晏枕溪的好与亲近, 姜知瑶有时会感到惴惴不安。
  他到底,对自己是什么看法想法, 姜知瑶不知道。
  她不知道最开始晏枕溪对她的疏远是为何,之后的亲近又是为何,更不知道他这段时间那微小却让她无比在意的那些动作又是为何。
  她不懂这些,也不想去猜。
  她不知道他对自己的那些温柔和亲近,是他本性如此, 还是觉得是一种责任,亦或是一种消遣,又或者他对此毫无察觉。
  对她心进一步的沦陷冷眼旁观,对她的挣扎视若无睹。
  在岸边看着她在河中挣扎,却吝啬于递上一根树枝,反倒是化作水草,将她拉往更深的水下。
  姜知瑶觉得,更多的时候,往往只是晏枕溪一个动作,一句话语,就会让自己目眩神迷,主动上前。
  她知道晏枕溪对自己很好,但这份好让姜知瑶时常觉得不安。
  在每次觉得晏枕溪喜欢她的时候,姜知瑶就会开始审视自己,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晏枕溪喜欢吗?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傲人的才华,也没有动人的美貌,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姜知瑶清楚的知道这点。
  晏枕溪也从未明确的表达过喜欢她,只不过,姜知瑶垂眸,说过要和她当真正的夫妻而已,可能是因为责任罢了,想要反悔也没什么的。
  说起来,姜知瑶自嘲地笑了一声,明明自己也从未对他明确直白地表达过爱意,为何却在心里这样埋怨他呢。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数次宴会上小心翼翼地探看,不知道自己对于他消息的如数家珍,不知道自己成婚时的欣喜若狂,不知道自己夜里无数次的辗转反侧。
  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从未告诉过他,如今却在心里要求他对自己给予同样甚至更热烈直白的爱。
  姜知瑶,你未免有些太自私了,她在心里谴责自己道。
  但不知为何,姜知瑶还是委屈了起来,泪珠划过鬓角没入枕中。
  都怪晏枕溪。
  怪他对自己太好了,才让自己希冀起更多的来,才会对他的那一点点疏远躲避耿耿于怀。
  听到姜知瑶的话,晏枕溪身体僵了一瞬,半响才有些干涩地开口:“……不用。”
  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晏枕溪想不明白,他有些颓然地平躺了回去,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他当然听出了姜知瑶话语里的些许抗拒和推脱。
  为什么会这样?晏枕溪感觉心脏好像被人揉成了一团,闷闷的。
  现在不是夏天,抱他时不会有黏糊糊的阿瑶不喜欢的汗,每次他抱阿瑶的时候,都会调整好让阿瑶最舒服的姿势,所以应该也不是因为姿势的问题。
  那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是……因为自己太黏人了吗。
  晏枕溪有时听那些官僚们说私事的时候,就有时听到他们成婚久了后抱怨自己的夫人太过黏人,让他们觉得有些烦。
  阿瑶……现在也是因为这样吗?
  可他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努力让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不在阿瑶面前展露出来;努力将视线不再明显的时时刻刻落在阿瑶身上;努力管住自己的身体,不让它一见到阿瑶就要紧贴上去。
  晏枕溪抿紧了唇,扭头看向姜知瑶,心里是平息不下的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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