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沈忌琛没想到这个小没良心的变脸变得这么快,现在就一副“你我不熟,不敢麻烦”的生分模样,简直要硬生生在他二人只见划开界限,他脸上逐渐阴云密布,冷冷道:“你麻烦的我还少吗?”
岳溶溶心里痛了一下,点点头:“嗯,所以不好意思再麻烦了,今日已然闹得这么大,我想你也不想再传到大长公主耳朵里去吧。”
沈忌琛眼底浮上薄怒,语声更沉:“你说什么?”
岳溶溶抬头,不在意地一笑:“当年你不就是怕我站在大长公主面前,所以否认了一切吗?所以,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免得大长公主怪罪。”
沈忌琛脸色骤然一白,只觉得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当年他年少意气,虽身份尊贵,却无军功亦无政绩,他为了岳溶溶与他母亲抗衡,只能用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可现在岳溶溶轻而易举就刺穿了他当年的无能,再一次将他的尊严碾碎,即便他如今已然大权在握,可以和他的母亲抗衡,在她眼里还是一无是处!
文松带着大夫急急赶来时,就看到他家侯爷挺拔的身子紧绷着,只看背影都能感觉到他气息的冷冽和隐忍的狂怒,他怔住了,这是又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闹了起来?
他不敢再多想,给大夫使了个眼色,急忙上前,低头道:“侯爷,大夫来了。”
沈忌琛压着怒火看了岳溶溶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文松匆匆说了句“姑娘好生歇着”,便追了上去。
岳溶溶抱着膝的身子微微一颤,细弱莹白的手指颤颤按住了心口,目光有些呆滞,直到听到有人喊了她好几声,她茫然抬眼,是钟毓。
钟毓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低声道:“你又和侯爷吵架了?”
岳溶溶状似轻松地一笑:“我怎么敢呢。”然后对着站在一旁的大夫尊敬道,“大夫请。”
她的膝盖没什么大事,就是磕青了,手上的伤沈忌琛处理的也很细致,还得到了大夫的夸奖,岳溶溶看着手掌呆了一呆,送走了大夫,钟毓才坐到她的床边,神神秘秘道:“我今日差点吓得厥过去。”
“怎么了?”岳溶溶疑惑地看着她。
钟毓脱了鞋子,双腿盘上去:“今日我去找侯爷来救你,本来一张冷冷淡的疏离的脸,在听到我说你有难,瞬间就冷了下来,我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一路上哪马车驾得快要飞起来了似的,我紧紧抓着窗沿,生怕撞到冷如冰山的侯爷,他一怒之下把我丢出去!在车里,我差点就想好遗言了。”她吐吐舌,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岳溶溶表情微滞,末了,轻松一笑:“他一直到都是板着脸的。”她握住钟毓的手,真挚道,“今日谢谢你,否则,我的这一双手就废了......”
钟毓骄傲地抬了抬头,见岳溶溶下床穿鞋,她奇怪道:“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含贞,你别跟来。”岳溶溶边走边回头叮嘱,钟毓不高兴地朝她皱鼻,却也猜到她要去做什么,心里不禁唏嘘。
岳溶溶敲开了任含贞的房门,张婧还在绣阁,任含贞一人在房里,两人遥遥四目相对,心照不宣,任含贞唇角渐渐蔓延一抹带着冷意温柔的笑。
“看来你猜到了。”她趴在床上,闲适地开口。
岳溶溶拧眉:“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任含贞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一山不容二虎,你没听说过吗?”
岳溶溶不可思议道:“可我无意与你相争!我来此只是为了赚钱,为了生存!什么名头头衔我不在意,都不曾与你争过!”
“为了赚钱,为了生存,多么庸俗的实话!你明明那么庸俗,偏偏还装的那么清高!你不与我相争,却处处在与我争!”她含着笑的眼睛陡然一瞪,愤恨地盯着岳溶溶,“我与程潜交好,可你偏偏看不上他!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看不上他!你看不上他处处显得我那么掉价!可笑他还对你越来越在意!原本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也一点一点被你抢去!”
岳溶溶错愕地一愣:“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衬得我处处低你一等!你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那么目中无人。”
这么深的误解,是岳溶溶没想到的,她顿时有些无力。
“那些对你献殷勤的公子哥,你一个也不放在眼里,一个也不在意......”此时她有些撕心裂肺地喊出来,“你不过就是个低贱的良民罢了!我梦寐以求的贵族生活,在你看来一文不值!”
岳溶溶有些懂了:“所以,因为我不喜欢,你也都不屑一顾?然后转而来恨我?”
“我凭什么要你不要的东西?我比你差在哪里了!”
“......所以,你去勾引沈忌琛?”她深吸一口气问道。
这一句话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任含贞脸上,她恶毒地盯着岳溶溶,脸上换了好几种颜色,用诅咒的阴森口吻说道:“你莫要得意!风水轮流转,我们且看吧!”
岳溶溶震动着,她一直以为她和任含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此时她的目光也逐渐平静,冷冷道:“好,我们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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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楼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大长公主耳朵里,她脸色骤然一冷:“新月?”
春姑姑点头:“是,说是锦绣楼有个叫新月的姑娘,侯爷替她解决了户籍作假的事。”
大长公主眸光冷冽:“你去把她带来。”春姑姑领命,她却很快换了主意,“等等,算了,别去了。”
春姑姑看着大长公主阖上眼,深深吐纳一息,再睁眼时目色已归于平静:“如今嫖姚还在记恨当年的事,这个新月估计也就是个替身类的,就随他去吧,谅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这个结果,其实也在春姑姑意料之中,如今他们母子关系紧张,除非万不得已,公主是不会强迫侯爷了。
“只是,孟小姐那怎么说?只怕她也听到了些风声,您属意她,她身份尊贵,若是觉得此事伤了颜面......”
大长公主气定神闲道:“她是个聪明人,世家婚姻,情爱都不是最主要的,若是她连一个小小的绣娘都容不下,将来成了当家主母,岂不是要闹得鸡飞狗跳?至于孟家,”她冷笑了一声,露出骨子里的高贵,“一个小小的绣娘,是不会让他们放弃与沈家联姻的机会的,若是将来那姑娘僭越了,孟家可能比我还更容不下她。”
春姑姑立刻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将来公主或许会借刀杀人,她看着大长公主挺直的背脊软了一分,便拿过宋锦的靠垫给大长公主歪靠着。
大长公主神色柔和了一分:“其实,若是嫖姚当真对那个新月上了心,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证明他将岳溶溶撂开了是不是?”她问春姑姑,神色露出少女时的不安,她容貌极盛,即便快四十的年岁,做出这样的表情来,也只会让人心疼。
春姑姑自然宠着她,顺着她:“公主说的是。”
她轻轻呢喃:“只要不是岳溶溶。”其她人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公爷回来了。”
琉璃球里的灯豆照进大长公主的眼底,瞬间灿若明灯,她坐了起来,方才的高冷骄傲全然不见了,只剩女儿家的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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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春江花月夜那件事后,掌柜的还是气得让她断了那头的生意,好在没有罚她的银子,但也不许她再接府邸的活,直到等到邹小姐生辰宴后,事情彻底了了,才给她派活。
所以,岳溶溶很闲,闲的快要发霉了,这日她看着钟毓要去府上送做好的绣品,她便兴冲冲地说要陪她一起去。
这也是那日后掌柜的的决定,防止再有人在自己的绣品上动手脚,这件事岳溶溶想掌柜的应该知道时自己人做的,但他想来圆滑,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不愿节外生枝,是以只当这件事没发生一样。
而岳溶溶,也没有再将任含贞捅出来,她总不能再跑到沈忌琛跟前说是任含贞做的,让他替她报仇吧,她光这样想想,都觉得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何况,她虽然讨厌任含贞,但也没有到要她死的地步。
她玩着钟毓的胳膊,一面走,一面笑道:“待会送完货,我们去吃甜点吧。”
话音还未落,她眼一抬,笑容僵在了嘴角,钟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薛玉白正站在前方不远处,她心领神会,低声道:“我自己去就成了。”
说着就走了,岳溶溶追了两步,站住了脚,此时若是还执意跟她去,好像也太伤人了。
果然,薛玉白看到她终究留了下来,心里有些安慰,他走过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岳溶溶压下心底的心虚,裂开嘴嘻嘻一笑,露出一排贝齿:“好巧哦。”
薛玉白道:“若是早有预谋的相遇也算巧合的话。”
“......”
岳溶溶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眼波微转,力持坦然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