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忌琛突然站了起来,姿态清贵,眼底却毫无温度,作揖道:“母亲,早些休息。”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全然不顾狠狠怔住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胸口一顿,猛地哭了出来,却要保持仪态捂住唇。
  “公主,公主别伤心,侯爷就是那样的性子。”春姑姑急得给她擦眼泪安慰她。
  “我是要巴结孟家吗?你看看他那个样子,有要成亲的样子吗?孟家好歹也是百年贵族,嘉言身为嫡长女,美丽优雅,温柔大方,对他也好,到底哪里不如他的意!”
  春姑姑迟疑道:“公主,是不是侯爷还忘不了......”
  大长公主含着泪眼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别再让我听到那个名字!”她伤心的眼底泄露出极致的厌恶。
  **
  沈忌琛走在内院的路上,文松紧随其后,只觉得他沁着刺骨的寒意,不知在想什么,竟然连前面突然窜出来的人影都没有察觉,文松紧急一喊:“侯爷!”
  来不及了,那人影已经撞进了沈忌琛的怀里,他惊动一瞬,下意识握住了来人的手臂。
  任含贞惊惶地抬眼,撞进沈忌琛冰冷的目光中,吓得白了脸色:“侯,侯爷.....”她慌张的声音切弱弱的,娇怯的目光楚楚可怜。
  “何人!”文松厉声一喝,她才猛然惊醒一般低头往后退去。
  沈忌琛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你是......”
  任含贞盈盈行礼:“民女含贞,见过侯爷。”
  含贞?何人?沈忌琛一时没想起来。
  文松却记得她,厉声道:“这么晚你怎么在此!国公府的规矩都不懂吗!”
  任含贞连忙道:“禀侯爷,含贞奉命进府为表姑娘待命,方才表姑娘临时召我过去帮她修补锦衣,适才正要回房,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赎罪。”
  这些内宅琐事,沈忌琛向来不管,文松却在旁道:“那何故如此冒失,一点规矩没有,还不去内务管家那领罚!”
  任含贞低垂着眉眼闪过一丝怨毒。
  沈忌琛却摆手道:“算了,你下去吧。”
  任含贞惊诧抬眼,一脸天真惊喜地嫣然一笑,像是忘了谢恩,沈忌琛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任含贞眼底的天真之色逐渐消散,垂眸沉静一笑,方才她看到沈忌琛走来,想到曾经沈忌琛曾送她回锦绣楼,把心一横,赌了一把,没想到侯爷还记得她,还免了她的责罚,看来侯爷还是怜惜她的。
  文松不解道:“侯爷怎么轻易饶了她?”
  沈忌琛冷淡道:“她是锦绣楼的人。”
  任含贞回房时,惊动了杜艳,在国公府,她们二人同住一屋。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杜艳起来喝水,随口问道。
  “方才撞到了侯爷......”任含贞猛地打住了话头,匆忙转过身去铺床。
  杜艳已经听到了,诧异地走来,难以置信地问她:“你说你碰到了谁?”
  任含贞脸颊一红,眼底藏着不明显的得意,无奈道:“方才我不小心撞到了侯爷,他身边的小厮要罚我,是侯爷救了我,不然免不得一顿皮肉之苦。”她庆幸地叹口气。
  杜艳的脸色变了变,不想相信的样子:“你说侯爷救了你?”
  任含贞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时候不早了,快些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口气真大,杜艳撇撇嘴,转身回自己的床,看着任含贞轻盈地上床盖上被子,心里就像是有一块石头堵着,她和任含贞交好,但听到任含贞当真与侯爷有了交集,她心里开始有了些不痛快。
  毕竟见识过国公府的显赫荣华,尊崇地位,她只觉得前十八年都是白活的!
  **
  这几日任含贞和杜艳不在绣楼,岳溶溶只觉得绣阁的氛围都让她轻松了不少,不用面对任含贞的假惺惺,也不用听杜艳的冷嘲热讽,就连周工和程潜都不来了,她松弛地休息,只觉得这样日子也不错,她安心赚钱,等曲烈山减刑,弥补她内心的愧疚。
  她喜滋滋地正喝着茶,就见掌柜的走了来,她忙是放下茶杯,做出认真刺绣的模样。
  “别装模作样了,我都看到你偷懒了。”掌柜的闲闲道,岳溶溶嘻嘻一笑,就听掌柜的开始点名了有她,还有钟毓还有另外两个绣娘,方绣娘和王绣娘。
  “你们四个,今日去玉津园,有人请你们去绣屏风,差事办的好,必有重赏。”
  岳溶溶一听重赏,眼睛一亮,全然没在意“玉津园”三个字。
  王绣娘兴奋道:“玉津园?就是那个从前是皇家园林,后来专门供给皇亲国戚办宴会的园子?”
  掌柜的瞅她一眼:“你对这个最有兴趣。”
  其他绣娘都快羡慕死了,钟毓问道:“是谁请我们去?”
  “玉津园的管事。”掌柜的想起那位管事是点名要了岳溶溶,其他人随便,不由有些担忧地看了岳溶溶一眼,“玉津园不比别处,你切记处处留意,万事小心。”
  岳溶溶以为是因为之前她闯的祸比较多,所以掌柜的怕砸了他的牌子,不由拍胸脯保证:“您放心,我绝对安分守己。”
  掌柜的现在是真觉得岳溶溶就是一柸硝烟,一点能炸,太不安全了,但来人警告他多余的话不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来人虽是玉津园的管事,他也是不敢得罪的。
  四人收拾了绣包,坐上了锦绣楼的马车往玉津园去了。
  王绣娘有些庆幸:“幸亏含贞去了国公府,不然这次机会也轮不到我,后日就是靳小姐的大婚之日了,她就该回来了吧?”
  方绣娘道:“应该吧。”
  岳溶溶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街市,感叹,任含贞回来,松快的时光就要溜走了。
  马车停在了玉津园的角门,她们四人鱼贯而下,王绣娘第一个下来,却跑到了墙角,兴奋道:“你们看,正门那停了好几辆豪华的马车,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宴会?是不是有好多贵人来?”
  她们都跑过去看,岳溶溶也跑过去,这才想起来,薛玉白好像说今日要参加一个接风宴,该不会就是这儿吧?王绣娘羡慕道:“若是有一日让我也坐坐那样的马车,该多好啊。”
  方绣娘拉着她回来:“别做梦了,这儿可不是我们绣楼,仔细说话。”
  就见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领着四个丫鬟走了过来,扫视她们一眼:“锦绣楼的?”
  方绣娘颔首:“是。”
  管事指了指身后的丫鬟:“跟她们去吧。”
  岳溶溶四人恭恭敬敬地去了。
  这处玉津园共有三十几处院子,岳溶溶她们要绣的屏风在曲院风荷,路上为首的丫鬟就警告她们:“今日曲院风荷有贵人设宴,你们不得随意走动。”
  她们齐声应了。末了,大丫鬟就看向了岳溶溶,说道:“你随我来。”
  她们四人齐齐一愣,岳溶溶指了指自己:“就我一人?”
  “是。”
  钟毓问道:“要她去哪?”
  大丫鬟威严一喝:“多嘴。”对岳溶溶道:“观景楼有一处屏风损坏,你去负责修补。”说着让其他丫鬟带着钟毓三人先行离开。
  钟毓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岳溶溶,岳溶溶心道这里是皇家园林,还能有什么危险吗?便朝钟毓点点头,跟着大丫鬟走了。
  方绣娘安慰钟毓:“放心吧,这可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
  钟毓朝她笑了笑。
  曲院风荷的飞雪湖边已经摆好了宴席,花团锦簇,十几位世族公子和小姐坐在其中,还请了太常寺的歌姬迎风而立,引吭高歌,空灵清澈,更有舞姬立于湖中小舟,翩翩起舞,早春的花一串串一簇簇,飘着清香都像交缠在舞姬细软的指尖。
  这时梁元汴目光一定,遥遥看到一惊鸿艳影,像是万花之王,圣洁端庄,梁元汴立刻站了起来,无比的正经,看着孟嘉言走来。
  其余的小姐都偷偷笑了起来,贺敏轩闲适地坐在席子上,朝韩子羡使了个眼色,韩子羡但笑不语,梁元汴中意孟嘉言,并非秘密,他巴不得全天下都知晓。
  孟嘉言走到跟前,秀秀气气道:“我来迟了,给各位赔罪。”
  梁元汴忙道:“不迟,不迟。”
  贺敏轩扬高了声音:“是不迟,嫖姚还没来呢。”
  孟嘉言颜色微变,淡淡笑了笑,转而看到了薛玉白,柔声道:“玉白,好久不见。”
  薛玉白颔首,寒暄了几句,梁元汴迎着孟嘉言往主位走去,孟嘉言有意推辞,奈何梁元汴直说今日这宴会本就是为了给她接风,请她坐下。
  薛玉白也道:“你就坐吧。”
  孟嘉言便大大方方坐了,一旁的小姐们都凑了过来和她说话,只问她前日在国公府赴宴,可见过沈侯爷。
  孟嘉言笑道:“嫖姚政务繁重,并不曾回府。”
  她们自然心中欢喜,但听到孟嘉言唤“嫖姚”,心知她与沈侯之间总是与她们不同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