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干嘛突然这样客气?”
“我就是觉得……如果不表达一下感谢好像不是很礼貌,那这样吧,你以后自行车维修的活儿就全部交给我。”
“我真希望我的自行车能经常坏。”
“为什么?”祖律好奇地问申井。
“因为那样我就可以有理由和你经常保持联系。”申井定定地看着祖律回答。
“我们改天再聊吧,我上班要来不及了。”祖律假装匆忙抬手看了一下表盘上的时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这样的问题。
“再见,很会修自行车的小律。”
“再见,很爱吃大排档的小井。”
祖律来到换衣间脱下那件新的条纹t恤换上超市工作服,浅唐超市给每个员工派发了两套工作服,每周一和周四各上交一次脏衣服,同时领回超市集中洗干净的工作服。祖律换上昨天那件曾被汗水浸泡透的工作服,她突然很想念那件新条纹t恤上的清新味道,还有行李箱里那些永远被柳姨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仓库、货架、装货,卸货……
一车、两车、三车、四车……
一千步、五千步、一万步,两万步……
祖律在一排长长货架前直起身用拳头捶了好一会儿酸涩的后腰,随后又扯起衣领快速抖动几下衣襟。她突然想到,如果超市允许把工作服带回家自己清洗就好了,可惜超市管事的领导不允许员工私下里这样做,自行频繁清洗会导致衣服加速磨损,这种私人行为会给超市带来隐形经济损失。
祖律想了想又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对于每天能出十个小时苦力的人而言,工作服清洗的频率或许并不重要,它只是大家生活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同事们里面有很多人在生活中都有家要养,有老人要照顾,在工作中有孙子要当,有窝囊气要受,谁还能顾得上挑剔这些工作中略显不尽人意的小细节,她或许是被樊静老师和柳姨惯坏了,所以才会被这种小事屡屡影响到心情。
“祖律,韩主管叫你去一趟办公室。”同事老赵从对面货架走过来拍拍祖律的肩膀。
“马上去。”祖律从老赵的表情上察觉主管找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祖律工作上一直表现良好,最开始的时候难免有一些笨手笨脚,现在流程熟练了几乎很少出差错,祖律不明白主管究竟因为什么事要单独找她谈话。
“祖律,你认识这个人吗?”韩主管抬手指了指坐在办公桌正对面会客椅上的阿蛮。
“我认识,她是我的发小。”祖律很诧异阿蛮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浅唐超市。
“陈女士偷偷潜入超市盗窃物品,咱们的安保人员半个小时前逮住了她。”韩主管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通知祖律。
“她偷了什么,我等下去更衣室拿手机给她教罚款。”祖律看了一眼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安然坐在那里的阿蛮。
“陈女士偷了价值二百三十八元的进口食品。”
“韩主管,按照咱们超市规定,但凡发现偷窃行为需要按原价赔偿并支付五倍的罚款,然后双方再签定《和解协议书》,我们可以按照这个规定处理吗?如果您觉得五倍罚款力度不够,我可以替她支付一个月的工资作为偷窃行为的代价。”祖律试图用这种方式尽快帮阿蛮解决麻烦。
“问题不在这儿,祖律。”
“主管,您的意思我不懂,能说得更直白些吗?”
“陈女士已经对我们坦白,你亲口告诉她咱们超市夜晚安保管理比日间疏松,她只要偷一千块钱以下的东西都不算什么大问题,为了盗窃行为不被发现,你承诺帮陈女士做内应。”
“那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你的话对我来说也是一面之词,祖律。”
“我会为了帮朋友得到两百多块钱的进口零食而失去每个月四千五百块的薪水吗?”
“你会,穷人就是会这样丢了西瓜捡芝麻,所以他们才会因为目光短浅祖祖辈辈受穷……你被辞退了,祖律,明天开始你不要再来超市上班,你这大半个月的工资就给这位女士当做罚款吧。”
“那就这样吧,我不会再来上班了,反正我也受够了这身臭衣服。”祖律将身上被汗水浸透的工作服脱下来扔在椅背,提笔签下了《和解协议书》。
祖律回到换衣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拽着阿蛮离开浅唐超市,她在那一瞬突然对阿蛮心中产生了一股极度的厌恶,祖律扯着胳膊把阿蛮拖进车里时仿佛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块湿哒哒的破抹布,抹布上全是洗不掉的脏污。
“陈女士,你的手机落下了。”韩主管举着阿蛮的手机一路小跑追到员工停车场。
“谢谢。”祖律接过手机。
“你的车不错。”韩主管见到祖律开的车顿时如同变脸似的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
“她只是来你们这里体验生活,傻狗!”阿蛮落下车窗对韩主管露出讽刺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祖律关上车门发动车子驶离浅唐超市员工专用停车场,韩主管一脸困惑地杵在原地目送两个人远去。
第66章
“警察阿姨,我要报案!”那名身高一米七三左右的瘦弱男子火冒三丈地闯入金水镇派出所。
“你先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讲,另外请叫我警察同志,别称呼我警察阿姨,咱们都差不多年岁,同龄人相互理解一下,多谢。”庄宁的同事何奇放下手中的黑色中性笔示意白耀祖落座。
“警察同志,我要告金水小学的老师张帆对我进行精神侮辱,她的行为对我本人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我强烈要求她支付我十万元的精神损失费!”白耀祖讲起话来像是给植物喷洒农药似的唾沫星子横飞乱溅。
“姓名?”
“白耀祖。”
“性别?”
“这还用问?”
“性别?”
“男!”
“联系方式?”
“这是我电话。”
“身份证号?”
“我备忘录里有,给你。”
“住址?”
“问的那么仔细干嘛?”
“住址?”
“丞北巷二十五号三零二室。”
“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
“今天下午三点。”
“事件发生的具体地点?”
“金水街宝子烧烤。”
“现在你可以大致叙述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张帆是媒人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她选了宝子烧烤跟我见面,我啃烤玉米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假牙,张帆看见我掉牙就在那里一直捂着嘴巴咯咯直笑。”
“对方除去咯咯笑之外,可曾对你说过什么话或是做过什么事?”
“那个女的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她就是一直捂着嘴巴坐在那里咯咯地傻笑,我在她眼里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警察同志,她这样对我已经很过分了,好不好?你们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对方是否导致你身体受到了伤害?”
“身体伤害倒是没有,心理伤害极大。”
“对方是否导致你受到财产损失?”
“财产损失倒也是没有,她付的饭钱,那也抵挡不了我所承受的心理伤害。”
“现在我们需要你提供一下对方具体信息,她的姓名、住址、工作单位以及联系方式。”
“张帆,金水小学老师,福禄巷三十六号院,她的手机号前八位数字和我的手机号相同,尾数是五五一三。”
“你现在希望怎么解决这件事?”
“十万元的精神赔偿。”
“白先生,我必须得跟你明确两点。第一,对方的行为并不涉及违法犯罪,同时也不构成侮辱及诽谤,我们无法为你立案。第二,我们现在可以为你做的是尝试联系对方沟通协商,询问对方是否能就这件事情对你作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就这?”
“如果你坚持想要向对方索取高额赔偿,那你可以收集证据提出民事诉讼。”
“律师费不花钱?打官司不花钱?你们上嘴唇碰下嘴唇倒是说得轻松。”
“我可以理解你对这笔支出的顾虑,如果你不想找律师,我们也可以帮你联系社区调解委员会。”
“社区调解委员会能调节出个什么结果来吗?能调节出钱来吗?”
“不一定是钱,也许会是道歉。”
“道歉有个屁用!我想要道歉还用得着来你们派出所?你们这群女警简直就是一帮无用的废物!”白耀祖攥起拳头哐当一声砸了下接警台桌面,随后呲牙咧嘴地发出一连串哎呦好疼之类的惨叫。
“那小子的邻居去年不是给所里打电话报过案吗?”钟凌放下茶杯目送白耀祖大摇大摆离开派出所。
“你还记得是因为什么报案吗?”庄宁合上手中的文件夹走过来问钟凌。
“记得,那小子的妈拿不出钱给他换种植牙,他又不肯一直用那种普通的活动假牙就三天两头对他妈挥拳头,邻居实在看不过眼打电话报了警。我们赶到白耀祖家里,人家妈舍不得儿子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事儿咱们也没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