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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老师,我们今天去吃什么好吃的?”阿蛮乐颠颠地关上车门卸下书包。
  “今天吃什么让我们的小寿星来决定吧。”樊静回头打量一眼小脸皱成一团的祖律。
  “老师,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吧。”祖律几乎未做考虑便压低鸭舌帽檐轻声回答。
  “讨厌的家伙,你干嘛又皱巴着一张脸?咱们一家人每周才能聚齐两天,难道你让老师和阿原也跟着我一起看你的脸色?”阿蛮举起小美人鱼书包一连砸了好几下祖律肩膀。
  “阿蛮,好好说话,不许打人。”樊静早已经习惯这两个孩子之间的频繁争吵。
  樊静与三个小家伙一起来到阿蛮最爱的那家烤肉店,阿蛮落座一把摘下祖律整天扣在头上的那顶鸭舌帽,童原拆下蛋糕附赠的金色生日帽折好戴在祖律头顶,樊静则举着相机记录孩子们围在一起唱生日歌吹蜡烛的画面。
  “祝小律十五岁生日快乐。”樊静递给祖律一件包装精致的生日礼物。
  “哇,是手表。”阿蛮从祖律手中抢过礼物三两下拆开。
  “谢谢老师。”祖律抿抿嘴唇一脸不好意思地向樊静道谢,她至今仍旧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樊静给予的一切。
  “别和老师客气,小律长大了应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樊静其实并不知道送十几岁的孩子什么礼物才合适,她每次都是见到孩子们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就提前买下,等节日到来的时候再包好送出。
  “老师,老师!我可不可以许愿一个美女姐姐身上背的小包包呀!”阿蛮神情激动地指着窗外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
  “那你这次期末考试不要给我全部拿d、e,更不要粗心大意忘记填考号和姓名。”樊静几乎不对阿蛮和小律的成绩抱有什么期待,阿蛮成绩一直都在下游,小律只有语文能拿到a,其他科目等级和阿蛮大差不差。
  “那好吧,我试试。”阿蛮顿时身体垮塌得像是一只被扎破的气球。
  那家烤肉店的服务生送来一壶大麦茶和几只一次性围裙,阿蛮和小律互相帮忙系好,樊静照例多点了几盘牛肉,她知道如果点的分量刚刚好,祖律的那份一定会中途被阿蛮抢走,所以樊静每次带她们出去吃饭都尽可能地多点菜,宁可吃不完打包带回家也要让小律吃饱。
  樊静很喜欢看女孩子像只小老虎一样吃东西,所以她对阿蛮的护食行为并不感到反感,樊静每次看到阿蛮吃得很香都会想到大学时期的白芍药,想到她吃到好吃的蛋糕高兴得摇头晃脑的样子,想到她第一次喝碳酸汽水时皱着眉嫌弃,“咦,怎么是这个味道?像是肥皂水。”
  那些樊静生来就习以为常的事物对白芍药来说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樊静好像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又跟着白芍药重活了一遍。那些旧时的记忆,有时像惩罚,有时像是奖赏。
  如果当初对白芍药强势一点结果会怎么样呢?如果劈头盖脸地骂醒她,如果强硬地逼迫她离开金水镇过另外一种生活,如果动用金钱与物质稳住她的父母和弟弟,那么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白芍药现在已经很少出现在樊静梦里,现在樊静治疗焦虑症和失眠的药已经停用了大半年,她看心理医生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到三四周一次。
  “生日快乐,您的长寿面。”烤肉店服务生端来一小碗卧了鸡蛋的热汤细面,鸡蛋旁边点缀了一颗绿油油的小青菜。
  “给我尝一口。”阿蛮到祖律碗中挑了一筷子面条。
  “你吃吧,我不吃了。”祖律把那碗长寿面推到阿蛮面前。
  “你干嘛,嫌弃我?”阿蛮低头看了一眼面,又抬头看了一眼祖律。
  “你今天在学校里喝了浪荡仔剩下的半瓶饮料,我不要吃你嘴唇碰过的东西。”祖律一脸嫌弃地向一旁挪了挪身体。
  “我渴了,他顺手拿给我,我顺嘴就喝了,那又有什么关系?”阿蛮双手抱在胸前质问祖律。
  “浪荡仔是你什么人,你就喝他剩下的汽水?我们现在又不是买不起汽水!”祖律放下手中的筷子与阿蛮对峙。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你平时少喝过我剩下的汽水吗?”阿蛮伸手推了一下祖律肩膀。
  “我和浪荡仔能一样吗,他是男孩,我是女孩,他只是一个普通同学,我是你最好的发小,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和他走得那么近?”祖律一句紧接着一句地数落阿蛮。
  “怎么,我这辈子就只能有你一个朋友?我可不像你性格那么拧巴,人都来青城三年了还不肯交别的朋友,同学们想和你说话你理都不理,你知道大家私底下都叫你小哑巴吗?难不成你想让我在学校里陪你当小哑巴?”阿蛮红着眼眶越说越委屈。
  “我没有!”祖律皱着眉头反驳。
  “你就有,你就有,你就有!”阿蛮扑过去揪住祖律一缕头发。
  “臭阿蛮,你给我住手!”祖律反手一个擒拿把阿蛮头朝下按在座位。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我本来不想在小律过生日这天发脾气,但是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两个要么现在给彼此道歉,要么饭也别吃了回家反省,自己选!”樊静看到两个孩子竟然在餐厅里厮打起来忍不住发火。
  “不吃了,回家!”祖律板着脸起身离开座位。
  “那我也不吃了!”阿蛮气呼呼地白了祖律一眼。
  两个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各自抱着肩膀看向车窗外,一个眉头蹙成山川,一个不停用手背抹眼泪,谁也不肯多看对方一眼。
  “祖律,你有种一辈子别理我!”阿蛮迈入家门时对祖律撂下一句狠话。
  “我今后要是再理你,我就是乌龟王八。”祖律又是无比嫌弃地看了阿蛮一眼。
  “讨厌的家伙,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大坏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阿蛮扬起手中的小美人鱼书包砸向祖律。
  “烦人精,你给我滚开,没人要理你!”祖律一把抢过阿蛮的小美人鱼书包轮圆胳膊扔出窗外。
  “哎呦!”窗外传来一个身体倒地的沉闷响动。
  阿蛮和祖律听到院里传来的那声沉闷响动不约而同地拔步跑到门外,原来祖律扔出去的书包砸到了保姆柳姨小腿,柳姨没站稳一个趔趄连人带物倒在地面,两个闯下大祸的孩子匆匆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扶起柳姨。
  “对不起,柳姨,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祖律一边帮柳姨拍掉身上的尘灰一边低声道歉。
  “柳姨没有那么娇气,小磕小碰不碍事,只不过是擦破了一点皮,别担心,我不会把这事告诉樊小姐。”柳姨笑眯眯地安慰身旁一脸愧疚的祖律。
  祖律得知柳姨不会告诉樊静老师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一抬头恰好看到童原与樊静肩并肩走向这里,樊静老师的目光像是一柄寒气逼人的犀利匕首,祖律感觉自己身体一瞬已被切割成了万千碎片。
  第33章
  “阿蛮左边墙角,小律右边墙角,罚站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后来书房找我谈话。”樊静俯下身来仔细查看柳姨腿上的伤情。
  “樊小姐,没关系,孩子们也不是故意,现在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柳姨见樊静发脾气连忙替阿蛮和小律求情。
  “我今天罚她们两个不止因为你受伤,另外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柳姨,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吧。”樊静执意把一瘸一拐的柳姨送回房间,童原随后提来家庭医药箱帮柳姨处理擦伤。
  樊静倚着沙发凝视两个孩子在墙角站得规规矩矩的背影,她又想到了三年前的那场梦,白芍药在梦里无比认真地交代樊静,你要替我看住祖律那头小野马,我把尼龙缰绳交给你了……小野马的缰绳如今确实也该紧一紧了。
  樊静知道眼前这种程度的惩罚对于两个孩子根本不算什么,她们都曾经历过来自家中父亲的暴力对待,然而这已经是樊静所能使用的最严厉的方式,她讨厌做一个在孩子们面前滥用师长权威的大人。
  今年二十八岁的她经常会为如何管教这两个来自金水镇的孩童而犯难,如果想要和她们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明显不现实,阿蛮本来做事就缺乏边界感,祖律情绪缺乏中间值,她们都需要来自家长的教导与管束,然而这个家中却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长,唯有樊静这个曾经就职于金水一中的语文教师。
  “老师,我累了,我不想站了……”阿蛮像只讨好人的小猫咪似的摇晃着肩膀对樊静撒娇。
  “阿蛮,转过身去,站好,第一次求情加十五分钟。”樊静言语间抬手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
  “可是我……我腿好酸,我的脚也好疼,老师,你减少半个小时好不好,求求你……”阿蛮置樊静的厉声警告于不顾夹着嗓子哼哼唧唧。
  “第二次求情加半个小时,如果你再耍赖,罚站时间还会相应增加……”樊静向来不喜欢在这种时候听到孩子们讨价还价。
  “啊?又加半小时!为什么啊老师,你今天怎么这么凶巴巴,我好害怕……”阿蛮仿佛崩溃了似的哇地一声哭出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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