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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好在这里没有信号,将他每次忍不住拨出的电话基本都拦下了。
  他很想裴居堂的,不上工的时候基本都会想一想,或者拿出手机,对照着对方发过来的信息内容,在荒野上模仿对方的口气口吻念叨信息里的内容过过瘾。
  何权青带了他们去年在院里的合照来,但是因为上工时放在口袋里被压出了折痕,他就不带在身上了,所以他看手机里的照片比较多,虽然也就三张。
  一张是那张院里的合照,另外两张是去北京的时候拍的,其中一张是他刚刚换手机的时候,试用相机时给裴居堂在街上拍的一张半身照,裴居堂板板正正站着挺配合他的,他很喜欢看这张。
  另外一张他一般情况下不会随便看,因为那是在酒店的床上拍的,很亲近的一张,两个人刚刚做完洗澡躺下,裴居堂随便举起手机就对着两个躺在一起的人就拍了一张照片有一半都是白色的床单。
  这张照片是裴居堂后面为了调侃他才发过来的,而且对方每次都能用这张照片逗他逗得身子起火……
  他记得这种照片好像叫艳照,所以光天化日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划到这一张。
  “唉,何工?”
  听到这声音,何权青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他连忙黑了屏幕,没让第三张照片暴露出来。
  他强定下心,回头一看,“哦,海哥。”
  “你过来……找信号?”海哥晃了晃手机问。
  “额,嗯,是。”何权青还有点惊魂未定在,“你也是?”
  “嗯。”海哥也坐了下来,“看我儿子有没有给我发信息要钱。”
  两工友坐着各自耍了一下手机后,海哥又拿出烟问他抽不抽。
  “我不烧烟。”何权青干脆收起了手机。
  “不烧烟多闷啊这日子,一整天就这一个解闷项目。”海哥给自己点了火,并猛吸了一口。
  何权青揪着地上的干草玩,“我不闷。”
  “年轻人真是。”海哥嘁笑了一声,“你跟刘阳是一个地方来的吧,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何权青挺老实,“差钱。”
  “彩礼啊?娶媳妇?”
  何权青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嗯。”
  海哥哟了一声,“来这么久了第一次见你笑呢,我还以为你上工不高兴呢。”
  “……”何权青摸了摸脸,把酒窝抹不见,“没有的事。”
  “上这来一天不如一天的,什么时候才能娶上老婆,珍惜年轻的身体啊老弟。”海哥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何权青干脆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去,又仗着天辽地广人烟稀少的,说了句大话:“回去就娶。”
  第62章 恨水长东
  “又堵车,我都说了要早点过来,你非不听。”
  “哎呀,我们也不急这一时候,堵也是没办法的嘛。”
  裴居堂坐在车后座上,听着前面两口子讨论这堵车问题听得有点困了。
  已经放寒假一周了,但是他今天才正式离校,因为他最近在参与个社会实践来着,所以没有马上离校。
  裴居堂已经大三了,两年前他如愿转到了政治学专业,从大三第一个学期开始,课程量就明显少了很多,裴居堂下学期的计划就是把生活和学习重心转移到研究生备考上,以及争取到参加中l央选调生的选拔考试名额。
  其实他今年都不怎么想回去过年的,从前年开始,老裴就换了第一工作地,去往了距离白螺镇一百公里外的另一个镇子监工,水电站则作为第二工作地,有一部分是由他二叔在负责,而杨桃也跟着老裴去了第一工作地常住了,现在白螺镇上只有他二叔和爷爷还住在那里。
  但是裴居堂只去过那个新家两次,去年过年一次,以及上个暑假去住了一段时间,裴居堂觉得那里怎么也住不熟,他宁可假期都留在北京去学点东西。
  这两年间,其实一切都还挺顺利,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也没有出现什么真正的裂痕。
  但裴居堂又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可能是因为他长大了太忙了,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家庭情感里,他感觉得到自己确实是沉默寡言了很多。
  车好不容易挪了一点,没走多远又堵上了,杨桃又开始抱怨老裴非要在家里赖那一下亲热耽误时间,裴居堂却感觉还好,他最能忍耐的就是等待了。
  裴居堂想到今晚还要坐飞机,不由得觉得有点累,他靠在车窗上叹了口气,哈出的热气蒙了车玻璃白白一片但又很快消失了。
  他看到车流外的人行道上,有一队人正在经过,走在最前面的是两头面相严肃狮子,它们头顶分别顶着一朵红绿头发,是一对红男绿女的北狮。
  裴居堂来到这边第一次在公园里看到北狮时其实是被吓了一跳的,他觉得南狮的外形俏皮可爱又不失威武,狮套做工更为精细,而北狮比较注重写实,脸谱较为古朴简单,没见过的人多多少少都觉得有点凶煞吓人。
  北狮的表演风格很注重力量表现,表演风格靠近杂耍形式,动作难度也比较大;而南狮的表演方式主要是在马步和面部神态上下功夫,并且需与鼓乐相配,不同于北狮的重形,南狮更重意。
  这两者都各有看点,不过就裴居堂的了解来看,北狮的传承和流传度并没有南狮那么可观,他觉得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地域问题,以及北狮的表演形式比较考验技艺水平能力。
  不知道何权青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还在继续传承这一行,裴居堂忍不住猜想。
  有时候他都不能相信他们竟然已经快两年联系和往来了,而日子就这样淡淡的、冷冷清清的、不留痕迹的过去了。
  而分开的这两年里,除了他心里的声音,裴居堂再也没有听到过何权青这个名字。
  老裴和杨桃从来不提这件事,只当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而他也没有再回过有何权青气息的那片天地,以至于这两年里,他常常会有很多错觉。
  比如“这天上地下好像只有我认识何权青”。
  又比如“会不会是我做梦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我和他其实只是南柯一梦”?
  总之人和人分开得越来越久时,证明对方的存在,好像是会慢慢超过想念对方的时间。
  ……
  “何工,你今年也不回家过年?”
  “应该不回了。”
  何权青从墙上拿下帽子戴上,他们昨晚刚刚到一个居民点落脚,这会儿刚刚吃过早饭,他正准备出去找找手机信号的。
  毕竟还有两个礼拜就过年了,他得提前跟班里交代一声今年也不回去的消息。
  “今年给假了,十七天呢,你确定不回吗?”
  “嗯。”
  何权青说完就出门去了,他倒也不是不想回,而是他怕回了就不想回来了。
  整整24个月,七百多天了,他都没有离开过这片高原一步,长期的风吹日晒已经把他风化成一颗难以移动的岩石,不到该滾那一刻,他绝对不会挪一步。
  去年年初开始,他和裴远又回到了同一个工程队,并且在阿里待了整整一年,不过裴远两天前出去了,他要去陪佟静过年。
  不过裴远计划做完开春就不干了,何权青还没决定好,虽说这两年是攒了不少钱,但是跟他缺的那个数字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去年清明后不久,梁晖和师妹的孩子就出生了,是个男孩,那时候他就挺想回去看看的,但最后也忍住了。
  何权青往远往高处走了差不多一公里,还是没有摸到半格信号,距离上次收到家中讯息已经是半个月前了,因为他们刚刚从一个水电和公路都没有通的地方出来。
  终于看到手机上多了一格信号,何权青立马钉在原地不动了,他静心等候了一会儿,慢慢的手机页面上就跳进来了好几条信息。
  不过向来报喜不报忧的三哥,这次却给他传来了最坏的消息:师父病重时日不多,速回。
  三哥一连发了十几条,每天发三遍,最早一条已经是一周前了。
  何权青握着手机,看着这一条条同样的内容,浑身冷得无法动弹。
  因为春运,他没买到机票,就连直达火车票都难求,最后只能买到了中转几个城市的硬座票。
  这长达40个小时的返乡行程里,何权青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他每隔几个小时就要问一下师父情况,心脏紧绷得他根本没办法歇息一秒钟。
  终于回到桐林站时,何权青已经腿软得差点走不动路,得知他要回来,祝骁已经提前在出站口等他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祝骁看到人时不由得眉头一皱,“你这是去打工了还是去受虐待了?”
  何权青现在没心情回复这些关心,他筋疲力尽的摇摇头,弱声而急切的催促说:“先回去吧。”
  祝骁接过对方的行囊随便往后座上一扔,接着又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刚刚何权青过来时,他差点没认出来,整个人糙得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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