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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当裴居堂反应过来那是一条活蛇的时候,他浑身再打了个寒噤,甚至被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这蛇通体呈土黄色,身形约莫有两个指头大,那发颤的蛇信子一吐一收的,看得裴居堂是额头直发冷汗、头皮直发麻的险些就要喊救命。
  看着这师傅捏着蛇头的那只手臂被土黄色的蛇身缠住,他哈着惊慌后的大气赶忙提醒说:“你的手被绞住了……”
  “没事。”对方风轻云淡道。
  接着,他将缠在自己小臂上的蛇身拽了下来,并紧紧抓住尾巴固定住整个蛇体,在他手里,那条令裴居堂胆战心惊的活物简直就像一根绳子一样毫无威吓力,可见他经验不浅,胆量也不小。
  “有瓶子没。”这人又对同伙说。
  醒狮队那几人各自摸索了一下,最后拿了个大号的矿泉水瓶过来。
  看到他们将那条蛇塞进瓶身拧紧瓶盖后,裴居堂才彻彻底底感觉到脱离了危险。
  “八月底了还能碰着黄花,师父不得乐死啊……”一名在同伴中相较矮小的师傅把瓶子扔进了他们的背篓里。
  看他们的动作似乎是要把蛇带回去,裴居堂便再提醒了一句:“好像不能抓野生动物……”
  “野生动物刚刚都趴你肩上跟你一块躲荫了。”还是那名矮小的师傅说的,“不会这么快就相处出感情了吧,小裴老板?”
  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未落,一行人拿起东西又继续往前走了。
  那年轻师傅走了两步后,突然又折返回来,他捡起地上的草帽递给裴居堂,并面露抱歉:“你的帽子。”
  一想到自己的帽子刚刚碰过什么,裴居堂有些为难:“我……”
  对方随即就敏锐洞察到了裴居堂的心理活动,于是他又把帽子收了回去:“不好意思,当时我没找到其他称手的工具,过后我会赔你的。”
  “不用不用!”裴居堂连忙拒绝,“我还没跟你道谢呢,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要被蛇咬了……”
  “那种蛇没有毒的,一般来说也不会轻易咬人。”醒狮手解释说。
  裴居堂还是觉得后怕,他有点尴尬:“是吗。”
  “不过,也有咬的,不是全部不咬。”
  裴居堂觉得对方这话说得有点幽默,不过他憋住了笑。
  这师傅朝前面远去的同伙看了一眼,又加快语速补充说明:“我师父他有风湿,抓回去泡酒能祛湿,所以偶尔碰到的话,会拿一条,这种蛇田里很多,拿一条不碍事,也没人管。”
  “哦……”裴居堂舒心多了。
  “不过你以后还是多留意一点吧,被咬了也是很麻烦的。”
  裴居堂点头,“谢谢提醒。”
  说完,对方抱起地上那只红色头壳转身就走了,他将要走出裴居堂的视野范围时,裴居堂看到对方直接将他的草帽戴到了头上,然后彻底消失在了油桐林深处。
  晚上,裴居堂跟父母从外面吃完客宴回来,家里的保姆琴姨将一个纸提袋交给他,说是傍晚的时候,何家班的师傅来过。
  “什么东西。”老裴问。
  裴居堂大概能猜到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于是直接回答:“帽子,今天太阳太大借给人用了。”
  于是两口子就没多问了,等他们都进门以后,裴居堂才打开袋子。
  里面装的确实是帽子,不过样式和他的帽子有些差别,除此之外,帽斗里还有一张字条和一张面值五十元的现金。
  对于这五十块,字条上是这么解释的:
  “不好意思,镇上没有你那样式的帽子卖,佳佳隆超市的售货员说你的帽子应该要贵一点,五十是补给你的差价,如果不够补的话,你可以到水街43号何家班找我要补,或者找人托个口信,我再给你捎过去。”
  落款留名:何权青。
  第2章 补差
  那草帽是裴居堂随便从家里拿的,要论价格,估计也花不上五十块。
  他觉得拿别人钱也不太好,最后直接让家里的司机给捎回去了。
  这晚他早早就被赶去休息了,但屋外的动静还热闹着,因为他明天要离开镇子回县里上学了,他母亲杨桃正在给他打点行李。
  裴居堂高三之前一直是走读生,但老裴觉得高三得抓紧了,而且住宿生活规律一点更能督促人的意志,于是就给他办了住宿,主要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一家人都搬到了白螺镇,这边事多,父母不能陪他走读。
  次日一早,裴居堂喂完了家里的两只猫,跟爷爷奶奶两位老人道了别后就离开了家。
  老裴和杨桃都没空送他,今天上面来人要进水电站,他们得全程跟着。
  擦洗得发亮的黑色轿车驶出青石板铺的老街道,引得不少路人往他们这边看,车子在一个岔路口等待赶鸭的大娘过道时,突然来了个大爷敲了敲他们的车窗。
  司机黄叔按下了车窗,问大爷有什么事儿,结果大爷将一个袋黄桃递进来说方言自己家种的,送给老裴尝尝鲜。
  “我们家老广没在,他下站克了,我送小广克学校过,公你有什么事没?”
  “没有没有,就是惦记空,刚刚见你们的车路过我就认得了……”
  黄叔也用方言回对方,裴居堂基本都能听懂,就是不大会说。
  他不太喜欢别人管自己叫小广,这边人都管老板之类的人叫“老广”,意为出手阔绰、见多识广的人,裴居堂总觉得别人叫他小广,有点奉承的意思,怪怪的。
  收下黄桃后,车子就驶出镇子了,不过到陈桥那儿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叔。”裴居堂问。
  黄叔说过不了桥,他得下去看看。
  在等待的间隙,裴居堂意外瞥见昨日那支醒狮队在桥头上游洗东西,他在那几个赤着膀子里的人搜罗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发现那个叫何权青的师傅。
  “要等一下,他们要在桥上做该,过不去。”跑回来的黄叔解释说。
  裴居堂问“做该”是什么,黄叔解释:
  做“该”,“该”在本地方言中是“街”和“桥”的意思,总而言之就是做一种占卜、祷告仪式。
  比如谁家儿子娶不到老婆了、或者是小孩丢魂了不舒服种种都可以请道婆来做该,而做该的家属需要在有水的地方摆上贡品,再用红纸木板等做出一个拱桥模型立在水源边上,大概意为求指一个明路。
  做该这种事很常见,也不能称之为什么大事,但一般人也不会随便去破坏或者是打断人家的仪式。
  裴居堂闲着无聊,于是也下了车,在河边瞎逛了一会后,他意外发现河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高挑的身影是何权青。
  何权青应该也看见他了,不过河面太宽,两人也对不上话,在裴居堂准备要上车离开时,这人才从河对面过来。
  “早。”何权青不算熟络也不算客气的朝车里人问候了一声。
  “早。”裴居堂说完正想下车说钱的事,结果对方已经走开了。
  他往车窗后再看,何权青已经回到了同伴堆里,并很快就加入了洗刷工作中。
  裴居堂本想和对方正式认识一番,不过对方似乎没这个意思,他想了想,于是作罢了。
  不过他还是出于好奇的问了黄叔这个何家班是什么来头。
  “一个耍狮子的老班头了,我也不太懂,好像是个道士开的,在水街那边你去过没?”
  “没有。”
  “没事少去那边,那一片有好几个班头,都是跟红白喜事、神鬼魔头打交道的人,要是不小心碰着点什么,怕是要丢魂。”
  “哦。”裴居堂其实不太信这个,但他觉得还是得尊重别人的风俗比较好。
  开学第一周过得很快,但裴居堂仍是不太喜欢住宿生活,而且高三的周末只休一个周日,他便赶脚回去了一趟,直接跟老裴提要求说想走读。
  老裴少有的拒绝了他,也不知道是工程上出了什么事,难得一天突然都没个好心情。
  “那十个人住一个屋,洗澡排半天都轮不到我,我洗完了都十一点多了,我还要不要睡觉了!”裴居堂埋怨满满的将筷子一撂,“睡不好还学什么学!”
  “你以为你出来住你就早睡了?你之前玩电脑到十一二点都不睡我就不说你了,高三了你再这样……”
  “我哪样了,我哪样没有听你们安排吗?”
  两父子吵到一半就被家里的老人呵斥打断了,裴居堂突然起身说要收拾东西回学校。
  “一下你爸也要去县里,你等他一起去吧。”杨桃叫住人说。
  “不用,我自己坐班车去,我赶时间。”裴居堂特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坐班车也好,认路,省得回回让老黄去接。”老裴儿也不示弱的提高了声音分贝。
  裴居堂上楼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往书包里一塞,就摔门下楼了,杨桃要送他去街口等车,他也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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