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纸人挑衅地看他一眼,继续埋得更深。
可萧明心忽然推开他,纸人差点栽个趔趄。
“萧师兄?”
萧明心抱歉道:“没事吧,我刚才似乎感觉到有人盯着我们。”
纸人笑得僵硬,不敢抬头看许藏玉的方向,“是不是感觉错了,房里只有我一人。”
萧明心却拔了剑,“此地诡异,门口那两个点了睛的纸人就不是活物,或许这里还藏着其他的。”
纸人害怕地拉住他的袖子,“啊?不是活人,萧师兄我们赶紧走吧,我有点怕。”
萧明心拍着他的肩膀,“没事,我杀得了门外那两个就能杀其他的。”
纸人的表情越来越僵的,在萧明心捧着他的脸时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可,下一刻,萧明心就手起刀落割了他的头。
“......”挂在灯上的许藏玉脖子跟着一凉。
没有可怖的鲜血,捧在萧明心手里的头颅变成一张单薄的纸,被他松手丢掉和地上的身子叠在了一处。
“师弟。”
他对着空气喊了声。
无人回应。
寒光的眸子从屋内的每一处角落扫过,最终落在头顶上方的花灯,剑锋挑着底下坠着的一个个小人,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拦腰斩成两段。
许藏玉心里默念萧明心刀下留情,不要把他当成纸人斩成两半,那样就是活神仙也拼不回来。
剑光袭来,许藏玉连遗言都想好了,可头皮忽然一松,吊着他的那根线像是断了。
他在空中飘啊飘,最后被一只手接住。
“师弟?”
许藏玉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睛瞪他,萧明心运起灵力灌入他眉心之后,许藏玉才感觉到自己能动了。
但是这副身体他还没有适应,一下跳起来,差点没从萧明心手里栽下去。
“小心。”
萧明心很小心地把他拽了回来,生怕力气大点就把他给撕坏了。
“呼呼,吓死我了。”变得只有巴掌大,待在萧明心手上只觉得地面很高,对他而言几乎是深渊。
他又转头左右看了两下自己的身体,顿然泄气,“呃……我好扁。大师兄你不能帮我恢复原样吗?”
萧明心面色沉重,“去无门的纸人秘术只有去无门的人才知,等我研究段时间,或许有解法。”
小小的纸人一下子瘫软了,半死不活地倒在萧明心手里。
“完了,完了,我这副样子,被人看见,不被当做鬼打死,也会被一场雨泡成渣渣。”
萧明心用手指戳了戳他,安慰:“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许藏玉瘫如死狗,原本一动都不想动,可忽然手脚不听使唤地站起来,从萧明心手里一个大跳飘起来。他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一根若有若无的红线牵着往前。
萧明心用灵力阻挡,可看到许藏玉被两股力拉到变形的身体还是放了手。
小人最终被收到门外那人手里。
“二位既无和谈的诚心,莫怪我不留情面。”
他眼神冰冷,看着地上的几个纸人,挥手间,几个纸人又重新黏好了身体,
“多谢师父。”
守门童子惊喜地摸着重新恢复的身体,看向拿剑的萧明心瑟缩了下,里面那个顶着许藏玉脸地纸人畏畏缩缩低着头不敢看温千初。
这副样子更惹他生厌,“没用的蠢货,下次不如直接烧了你。”
“徒儿知错,多谢师父搭救。”
他抬起头,那张脸让温千初忍不住皱眉,“换了这张脸。”
“......是。”他不敢多说。
门外的楚舒盯着温千初手里的人脸色难看。
温千初这个奸诈老贼,若萧明心没识破那个假货,他们此行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还带了个去无门的奸细回去。
“门主,这次是我们冒犯,还望门主不计前嫌。”
楚舒就没和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但没办法,温千初实在不近人情。
“不是我不想跟二位谈,只是如今天一宗恐怕还不是二位做主。”
手掌上的小人被红线牵着一抖,抖出个忽然变大的许藏玉,许藏玉身体晃了晃,才发觉自己变了回来。
还以为门主大发慈悲,就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又来了几位贵客,你说是找谁的?”
许藏玉手脚冰凉,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怎么也逃不了的。
冷风凄凄,许藏玉麻木地往外走,楚舒挡在他身侧,理了下他耳边被吹乱的发丝,“不用紧张,天一宗没有打死弟子的先例——”
说着,忽然顿住。
温千初嗤了句:“是吗?我可听过贵宗那位二长老就是死在楚掌门手里。”
楚舒的脸色顿然煞白。
许藏玉想起来了,那位早就故去的二长老实际是楚舒的父亲,传言他当初卖假药大肆敛财,闹出好几条人命,被其他门派追杀丧命,原来,是掌门亲自动的手吗?
掌门果然铁面无私。
一位长老尚且难逃追责,更被说他一个普通弟子。
温千初果不其然看见三张同样难看的脸,嘴角笑意难掩。
“何必这么担心受怕,楚掌门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外人打杀自己的女婿。”
这句话完全是在打趣许藏玉曾经的大言不惭,刻意加重的女婿二字,很难不让人听出其中的讽刺。
表面的掌门之女,实际是罪人之子。
见不得光的身份,以女子身份苟活。
岌岌可危的光环掉落,只剩下由人嘲讽的笑柄。
他的身份是借来的,他人的追捧同样是借来的,没了这些,还有什么能撑起他的高傲。
身边的人僵硬地像木头,许藏玉担忧地看过去,提醒道:“前面是台阶,楚舒。”
那张木然的脸许久才扭曲着恢复以往那副傲然的模样,“嗯......天冷雪滑确实应该看路。”
第41章
山门外, 暴雪更加肆虐,张牙舞爪,却连一粒雪粒都飘不进来,此方天地已然被结界笼罩, 执法堂弟子严阵以待, 最前方的掌门楚杨面若寒冰,不着调的三长老也收敛神色, 低沉的气息压抑窒息。
抵御风雪的结界成了围捕的囚笼。
许藏玉没有退路。
他主动走上前, 什么也没说。
楚杨脸色难看, 转向楚舒、萧明心二人,声若寒冰:“不是走火入魔了,我看你们清醒的很。戴罪未消,又私闯他人山门, 哪条门规教你们如此放肆!”
“作为师兄不以身作则,反倒枉顾门规,真是好样的。”
话落, 执法堂弟子已拿出囚链将两人锁住。
从楚杨的话中不难知道这两人都是在苦修崖罚期未过,就使计私自逃脱。锁链虽没戴在许藏玉身上,他也不敢心存侥幸。
掌门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失望至极, 药馆的事多半已经传进楚杨耳中。
楚杨上前两步,“是我管教弟子无方,竟养出奸猾无德之徒, 害了贵门弟子。”
温千初:“掌门言重, 我徒儿只是废了些根基, 并无大事。”
一句话就叫楚杨脸色更沉,哪是无事,分明是反讽。
根基之于修士就是天赋, 哪怕坏了一点,都可能让一位天才沦落平凡,谁遭遇此事会不找人拼命。
许藏玉又是天一宗弟子,若不处置,天一宗恐沦落邪魔外道之名。
十几年前,楚舒父亲惹出的祸事,害了多少人,天一宗名声受累,元气大伤。
如今,居然竟又出了这样的祸端。
去无门的人又找上门,他岂能置之不理。
许藏玉感觉被一股低沉的威压锁住,几乎无反抗之力,受了一掌,喉中腥甜,半跪在地。
旁边的两人刚动一下,就被执法堂弟子死死压住,“两位师兄,若是希望许师弟好受些,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温千初挑起眼皮,“楚掌门这是做什么?”
“我知他惹出的事非一掌就能抵消,所以,还请温门主随我一同去天一宗,审明此事。”
早听天一宗掌门正派清流刚正不阿,没想到对于自家弟子真是一点也不护着。
那一掌,可打得不轻。
许藏玉忍痛起身,脚步晃了下,被一只手从后面撑住,“现在就倒下,可还不是时候。”
“听闻天一宗定罪极严,我倒想看看是怎么变态法。”
许藏玉僵了下,慢慢直起身,将后背从那只阴冷的掌上脱离。
温千初却眨了下眼,倏然笑了,“吓到了?不用担心,去无门不是修罗恶煞,不会因为这件事要了你的命。”
温千初此人总是表情淡淡,连同那张脸都像是贴上去的假面,看不清真实情绪。生的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却叫人难有亲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