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靳雪至的睫毛像是被刺中地颤了颤,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迟灼等着他生气,可靳雪至居然没有,狡诈的骗子天生就知道怎么让他心软,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
骗子的睫毛一眨,不吭声,眼泪就滚下来了。
一颗一颗,烫得他手心发麻。
他的坏猫呜咽着,把左脸往他掌心贴,要他摸,要他擦。
靳雪至居然就理直气壮地这么做,仿佛在索要一个迟到的、错过太久的安慰——迟灼知道自己应该把人毫不客气地重重扔在地上,他知道这是假的,靳雪至是冷的,血里是冰碴,心是石头。
“你活该,靳雪至,你活该知道吗?”迟灼捏着他的后颈,“没人像你这么办案。”
没人。
没人会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剖开肚腹,引诱乌鸦来啄。
靳雪至不给人留退路,一寸不留、一分都不留,是,靳雪至在某种意义上做成他“民权律师”的梦了,他扳倒了那些财阀,给底层撕开口子,可有用吗?那些执掌媒体的人只是稍微一颠倒,黑白就反了。
被靳雪至从深渊里拽出的受害者,正举着“司法不公”的牌子在联邦调查厅门口抗议,因为靳雪至得了补偿、认为靳雪至一定私吞了更大笔好处的人,在网上诅咒他“全家暴毙”……这世界就是荒谬成这样的,迟灼好笑地想。
别天真了。
没人受得了这种折磨,除非这些也是作秀,是政治资本,是口号。
靳雪至的“联邦明星检察官”之路,从一开始就是踩在刀尖上,稍微一晃跌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靳雪至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哭什么?
委屈什么?
迟灼想揍他,气得牙根痒痒,靳雪至就为了这种愚蠢的东西把他推上祭坛,他还没委屈。
“不是喜欢捉老鼠吗?”迟灼低头,盯着湿透的灰眼睛,他又开始想他该把这人就这么丢出去自生自灭,要不干脆掐死算了,“靳雪至,醒醒,我不会安慰你。”
他开始找他能把靳雪至狠狠丢在什么地方——瓷砖太硬,摔散架了还要收拾,地毯太脏,谁知道粗纤维里有多少灰,浴缸里全是水,好不容易烘干的……
迟灼把人恶狠狠丢进主卧那张三米的大床。
靳雪至甚至弹起来了一下。
……这在吵架的气氛里不合时宜到透顶,迟灼太阳穴跳了跳,扭头就走,他要出去抽烟。
迟灼很久不再抽烟。
和健康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是烦,迟灼烦的东西很多,比如每次去拿烟,他会想起该死的靳雪至。
靳雪至在他身后,微微弯腰,陪他看那些反复推敲修改的策划案,他下意识去摸烟……冰凉的手指覆在他手背上。
打火机咔哒轻响,一簇火苗照亮两个人。
靳雪至和他分一支烟,微微偏头,不用手接,滤嘴上的齿痕叠住齿痕,靳雪至的嘴唇有薄荷味。
他会一直想这些,想靳雪至的烟灰缸,想那个冷得简直像冰窖的副检察官办公室,靳雪至是个傻子,就算打开窗户陪他吹三个小时卷着雪花的冷风,难道他就会心软原谅这个混账王八蛋吗?
迟灼打开窗子,风卷着雪闯进来,他反复点一支烟,点不着,烦躁得恨不得把打火机丢掉。
傻子。
他死死咬着那个破滤嘴,他不可能在这时候出去给靳雪至买什么破关东煮,这太蠢了,他有病。
他应该回去继续折磨靳雪至,这也算个复仇。
迟灼用力关上窗户,往主卧走,他什么也没想——他当然不可能想那天,他签离婚协议的时候,靳雪至“批改”那份文件只是些被钢笔笔尖划得稀烂的白纸,他没看见。
他没看见靳雪至的手指,那些苍白的、修长的手指,在拆家门钥匙给他的时候,抖成了什么样。
他没看见靳雪至蜷缩在拘留所的小房间里,把脸埋进旧毛衣,消瘦的身躯紧紧蜷着,像只被遗弃的野猫。
开什么玩笑。
是靳雪至不要他的,是靳雪至明明知道后果,依然选择了牺牲他,亲手毁了一切的。
迟灼把靳雪至从那些蓬松的、昂贵的天鹅绒被里狠狠揪出来,想说点什么狠的,还没想好,先听见不听话、在剧烈颤抖里脱口而出的“阿灼”。
靳雪至紧紧缠着他,手脚并用,不松手,死死扯着他的浴袍,想要藏进去,眼泪在他领口不断洇开。
像差点跑丢的猫。
像个被最可恨的噩梦惊醒的孩子。
第31章 是不是克我 “算过命吗?”
迟灼恨不得掐死他。
傻子, 迟灼尝到齿缝渗出的血腥气,傻子,傻子, 他应该把靳雪至就这么狠狠丢出去给这人点毫不留情的教训。
疼了才长记性。
他的手已经抬起来,捏住了靳雪至冰凉细瘦的后颈, 可就到这一步,手指就不听使唤了。
……靳雪至身上这么凉。
迟灼又焦躁地来回摸了几下,最后甚至把掌心整个贴上去, 恨不得一分钟把这地方摸热。
手指想摸, 手臂想收紧。
那就勒这只坏猫, 迟灼咬着牙想,收紧不放开,求饶也没用, 勒得靳雪至喵喵叫。
他就这么干,收紧手臂,再收, 把靳雪至紧紧裹在怀里, 这只到处惹祸的长手长脚的消瘦坏猫在他怀里发抖、呜咽,不停要他摸, 膝盖抵着他的腰不安分地不停磨蹭, 两条长腿紧紧箍在他身上……迟灼用力闭了闭眼睛。
靳雪至混账。
他不得不用力深呼吸,极力压制古怪的反应,开什么玩笑,他们是仇人。
不死不休的仇人。
迟灼的喉咙重重滚动,用刺骨的冰水狠狠浇熄胸口灼烧的炭。
他逼自己回忆靳雪至推过来的离婚协议、回忆靳雪至那只手在桌面上敲出的不耐烦节奏,回忆他被推上被告席时,靳检察官冰冷漠然、仿佛他们从不认识的脸。
靳雪至的脸。
迟灼睁开眼睛, 盯着这张瘦削青白过头的脸,盯着靳雪至的颧骨。
靳检察官大概自己都没察觉。
那次庭审后,靳雪至多了个习惯,总是会不停用雪白手套裹住的手指擦拭那个地方。
越来越重、越来越用力。
靳雪至显然开始频繁洗脸,每次开庭前,检察官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发都还有些未干的湿漉。
迟灼承认自己干了点事,没叫靳雪至知道——当然不能让检察官大人知道,那个靠“政治献金”得意洋洋出狱的杂碎如今正躺在贫民窟里呻吟等死,否则铁面无私的靳检察官还不是要把他一视同仁吊路灯。
那些该死的、该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的杂碎。
迟灼慢慢咬着口腔里的软肉。
他当然要纠正靳雪至洁癖的坏毛病,否则靳雪至难道要每天洗十次脸、洗三十年再三十年吗?
迟灼亲上去,低头舔舐、啃咬那块苍白颧骨,用舌头不知羞耻地反复凌-虐那块被无数次擦拭的薄薄皮肤,直到似乎有些血色漫上来。
靳雪至的身体微微绷紧,想要偏头躲开,被他更紧地抱住。
这地方的印记变成牙印不好吗。
“乖猫。”迟灼不太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喘息间隙的嘟囔,叽里咕噜地抽空哄他,“不躲。”
他怀里的猫轻轻颤了下,居然真的不躲、真的更乖了。
靳雪至更往他怀里贴进来。
还想蹭他。
迟灼荒唐地笑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无所谓,这世上疯子很多,不多他一个……迟灼去亲靳雪至被淋湿的眼睛。
“你们办案……要证据的,对不对?”他故意轻轻咬靳雪至颧骨那一小块红透的地方,“我吃掉了。”
物证没有了。
迟灼又咬了一口,现在那上面是牙印了。
新的证据表明靳雪至是他的。
迟灼开始有点理解靳雪至咬人的瘾,他也有点上瘾了,他想把靳雪至全身都打上标,省得这只养不熟的猫再乱跑,他应该咬开靳雪至的颈动脉,喝掉里面的血,再把自己的血给靳雪至灌进去。
这样他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这样,是不是靳雪至这个蠢货就能想起来,他们家门锁用指纹和密码也能开。
是不是这个混账就不会在闯了一大堆祸以后,才知道伤痕累累地爬回他怀里……露出这种表情。
让人想把欺负他的该死的噩梦全都撕碎烧光。
迟灼用浴袍、手臂和胸口临时做出一个破猫窝,让靳雪至藏进去。
他的手有自己的主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轻轻摸靳雪至的后背,脖颈和后脑。
他不停地亲靳雪至,把那些咸涩冰冷的东西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