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攥了攥发颤的手,缓缓按在那块测灵石上。
幻想破灭。
测灵石毫无反应,他没有灵根。
陈宁安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他回到房里,那股酸臭的味道阴魂不散,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他看着阴暗潮湿、杂乱无章的屋子,内心涌出一股绝望。
难道他一辈子都要活在这里吗?
他在地上坐了一夜,内心仍是不甘。
他不能一直做个跑腿的,他得多学点东西,他要多识些字,心算再快些,以后当个账房,或许再努力些,可以做个副掌柜。
那时候,他经常去府学送餐,认识了里面一位清扫的杂役。
那杂役是个懒人,经常偷奸耍滑,不爱干活。
陈宁安便与他商量,只收他很少的钱,替他干活。
杂役欣然同意。
陈宁安送餐时,路上总是跑得很快,趁这个间隙,他会待在府学里,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落叶,耳朵一直凝神听着课室里的声音。
上完课后,很多学生会把用过的纸张随手丢在地上,陈宁安会挨个捡起来,回去仔细翻看,拿着烧焦的树枝,在纸张反面写字。
一天。
他听着屋里的声音,忽然觉得意识抽离,有种天旋地转之感。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玄妙。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到了他的身体里,像是三月吹拂的春风一样。
等他醒过来后,就见身边围了一群人,那些人皆目露不善,凶狠地瞪着他。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低下头,深深躬着腰,做出一副惶恐害怕的样子。
那位掌院来到他身边,语气很欣慰,说他入道了,是个好苗子。
掌院吩咐人拿来了测灵石,陈宁安怀揣着既希望又绝望的想法,把手按在了测灵石上。
测灵石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灰扑扑的石头,应和着陈宁安灰败的神情。
掌院抬手往陈宁安体内送了一股灵力,那股灵力在陈宁安体内流转一半,便逸散了干净。
掌院叹息一声,可惜了。
等掌院离开后,其他人对他疾言厉色,各种侮辱谩骂的话砸在他身上。
那些学生看他的眼神愤恨,还有压在心底的嫉妒,恨不得将他活撕了。
府学刚开学一个月,那些有灵根的富家子弟都还没有听学悟道,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没有灵根偷听的杂役,竟然已经悟道了。
这简直是把他们的脸放在地上踩。
他们岂能容忍。
陈宁安替杂役干活的事情被揭露了,他和那位杂役一同被赶出了府学。
有些学生不依不饶,来到酒楼闹事,说他品性不端,让酒楼辞退他。
酒楼掌柜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留情地辞退了他。
两条腿的跑堂多得是,没了陈宁安,还有李宁安、张宁安,何必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去得罪这些富家子弟。
陈宁安被迫离开酒楼,去其他地方找活干。
可是棉城就这么大,事情传得很快,别人都怕得罪府学的人,没人愿意收陈宁安做工,他攒的那些钱很快就消耗了大半。
碰壁半个月后,陈宁安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他背着简单的行囊,徒步往另一个城池走。
渴了就在河边喝水,饿了就找些野果子,抓鱼摸虾,找点能吃的虫子,实在饿得不行了,才会吃包袱里的饼子,晚上就找块干净的地方和衣而睡。
就这么走了半年多,走走停停,路上有时打打短工,最终他来到了阳城。
阳城比棉城大了五倍不止,街边的屋舍都很豪华,这里凡人和修士混居,不过修士只占很少数,平时难得一见,偶尔,能看见修士御剑从头上飞过。
这里的很多东西,对陈宁安来说都是新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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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陈宁安来到阳城后,他的钱所剩无几,但好在大城池机会多,很多地方都招收伙计。
就在陈宁安即将断炊的时候,他找到了一个搬运石头的活儿,管吃管住。
可惜干了没多久,矿洞塌了,砸死了很多人,管事的跑了,陈宁安一分工钱没拿到,但已经很幸运了,最起码捡回了一条命。
他后来陆陆续续做了很多活,但都是短工,干不长,又苦,工钱也总结不清。
最后,他找到了一个在灵田除草移栽的活。
他以前做惯了农活,因此这活上手很快。
他在这家常干了下去,他移栽的灵植,无一死亡,全都活得好好的,长得比其他的灵植都茂盛。
管事很开心,给他涨了月钱,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单间,每个月还有三天的假期。
十七岁生辰那天,陈宁安给自己买了二两猪腿肉。
第二天。
他迎着刚升起的太阳,走向灵田时,内心怀揣着对以后的向往。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这里管吃管住,陈宁安在这里待了半年多,平时过得十分节俭,几乎不曾有额外花费,他想多攒些钱,以后做个小生意,不想一直给别人做工。
他平时穿的都是发的杂役服,从没做过新衣服。
那天,管事和他说,一个药铺掌柜的女儿相中了他,让他去扯块布,做身新衣裳,好好收拾收拾,去见见那位姑娘。
他推辞了,说了自己的情况,父母双亡,身无长物,自己一个人在外地漂泊。
管事笑了起来,说那掌柜就是相中了他这情况,掌柜就这一个闺女,想招他做上门女婿,他长得齐整,又能写会算,以后好帮他女儿打理药铺。
陈宁安依旧不想去,可是管事一直撺掇他,管事说他与这位掌柜关系很好,就算给他个面子,好歹去见一见,不成就算了。
陈宁安眼见管事变了脸色,怕得罪他,便去街上扯了一块最便宜的布,做了身新衣裳。
他傍晚做完工,用凉水冲了个澡,换上新衣裳去了药铺。
药铺掌柜对他很热情,殷切地招呼他喝茶吃点心。
陈宁安觉得不太自在,他端起茶杯,只略沾了嘴皮子。
掌柜说他闺女在后院,让他过去见。
陈宁安当时没有多想,便抬脚往后院去。
他刚进入后院,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咣当一声。
门被关上了。
后院里没有姑娘,只有掌柜这个三十多岁、看着他目露淫邪的男人。
掌柜说,只要他乖乖听话,由着他摆弄,以后就不用在灵田辛苦做工了,每天好吃好穿,每月还会额外给他一百金。
陈宁安不同意。
水里下了药,所幸陈宁安喝得不多,只是略有些头晕。
掌柜是个成年男人,陈宁安与他身高相仿,但是身形比他瘦了两圈。
好在陈宁安从小做活,做跑腿又东奔西跑,天天在田地里风吹日晒、搬搬扛扛,力气比较大,弥补了身形的差距。
他与掌柜打斗时,把一根尖锐的铁钎插进了掌柜的心口。
掌柜嘴里、胸口都流了很多血。
陈宁安没有确认他的死活,直接跑了。
等入了夜,管事离开灵田后,陈宁安悄悄回到住处,挖出了自己埋在树下的积蓄,趁着夜色离开了阳城。
他徒步走了半个多月,来到了另一个城池,他站在城门口,看到了城墙上张贴的通缉令。
画像上是一个有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瞧着四五十岁。
恍惚中,陈宁安觉得通缉令上是他自己的脸。
他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城里,一直在村镇之间辗转。
他身上的衣服总是脏乱的,头发凌乱地盖住脸,走路时总低着头看路。
修长匀称的少年身形被佝偻的姿态破坏,毫无美感。
陈宁安就这样一直混迹在村镇之间,勉强糊口度日。
他总是居无定所,有时候睡在桥洞底下,有时候睡在无人居住的门楣下。
冬天最是难熬,他裹着露出棉絮的被子,躺在四处漏风的桥洞底下,很多个夜晚,他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那段日子对陈宁安来说有些模糊,浑浑噩噩的。
直到有一天,他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对着他,喊出了他的名字。
陈宁安仿佛如梦初醒。
那人是他同村的人,那人告诉他,他走后不久,他叔叔染上了赌瘾,房子田地都卖了,叔叔输了钱没地撒气,在家整天打他婶婶,如今他叔叔把他的婶婶当作暗娼卖给别人,得来的嫖资又拿去赌。
陈宁安木愣地点头,说知道了。
他几乎花掉了自己大半的积蓄,雇了一辆骡车赶回去。
途中,路过一片竹林,他掰了一根结实的竹子,拿一块石头磨着,等回到家,竹子已经磨成了一根尖锐的竹刺。
他站在村口时,遇见了以前的村民。
“是宁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