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簌簌的落雪,再一次将天地掩埋,流光剑悬浮在空中。
杨振探出头来,看出闻人语大雪里的只硬,不免失落,“……你没捉住他么?要是连你都打不过风过川,我们要怎么把祝弥救回来呢?”
闻人语面色一滞。
杨振又懊悔自己没帮上忙,“我都没看到他人在哪儿,也没看到祝弥。”
“他故意藏了自己的身影,你当然看不到,”闻人语面无表情收起了流光剑,又说,“那是良景生,不是风过川。”
杨振目瞪口呆,“什么?!不是风过川么?!”
“你找错人了。”
但他一定离祝弥,越来越近了。
……
祝弥冷得肢体僵硬,话都说不利索,“要不要休息、息、息一下……”
说完,祝弥把兜帽揪得紧紧的,贴住自己的脸侧,另一只手把狐裘塞进自己盘着的脚底,不让一丝一毫的冷风透进去。
但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一模一样的提议,这是他说的第三次,风过川这一次也不为所动。
祝弥垂下脑袋,避开迎面而来的风雪,可仍有一片过分冰寒的雪糊在自己脸上。
祝弥本能地想拍开,等抬手抓住了才意识到那不是雪,是风过川的手。
竟然比雪还冷,不愧是快病死的人!祝弥迷迷糊糊地想。
风过川的手很快从他脸上拿开了。
祝弥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和他计较,恨不得晕过去一觉睡醒就到了休息的地方。
白天能走的时候不走……
祝弥只是真的被风雪冻到了,不是极阴之水在发作,风过川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说了让他再坚持坚持。
祝弥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真的去往凡间,而不是去往阴间的路么……
迷迷瞪瞪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祝弥突然感觉到身上暖和了不少,被冻僵的身躯多了一丝灵活。
“忘了你不是修士。”风过川忽然开口说。
祝弥:“……”
“到了。”风过川又说。
现在跟他说到了?!
那他挨了一整个晚上的冻算什么?!祝弥现在的崩溃不亚于,在梦里为吃火锅辛辛苦苦洗了一整天的菜,好不容易把菜烫熟送到了嘴边,结果梦醒了!
“怎么?”看到祝弥生不如死的神情,风过川问了一嘴。
祝弥生无可恋,“……没有。”
活着就行。
雪终于停了,天色比以往的早晨明朗。
祝弥呼了一口气后,被风过川架着往地上飞了过去。
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祝弥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不由得心生惶恐,风过川竟然径直飞到了店门口。
“不怕被人看到么?”祝弥问。
风过川哂笑了一声,“离苦海越近,修士反而越多,对他们来说,御剑飞行这种事司空见惯。”
祝弥心下微惊,“离苦海有多近啊?”
风过川顺势在茶肆门口的桌椅边坐下,脸微微抬起,“看到前面那座山了么?翻过去了,就是苦海。”
祝弥循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旭日东升下,雪山巍峨耸立,山顶雪光皑皑,掩去了初生日光几分光华。
好高。好大。
光凭双脚的话,得走个一年半载都走不到头。
祝弥愣怔了一会儿,飞速打消自己的妄念。
店家果真对修士见惯不惯,没有多问什么,麻溜地给他们端上来了热茶。
祝弥也坐了下来,捧着茶碗暖着自己的掌心,回过神来,心想这么破的店,竟然用这么好的茶,这么大的茶碗,风过川也太会找了……
喝完一口放下,茶碗里的水面晃啊晃,盛出一张模糊的脸。
祝弥定定盯着碗里的倒影,脑仁跳动了一下。
水面逐渐平稳,像一张真正的圆镜,清晰地照出了他的脸。
……自己的脸?!
祝弥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脸颊,匆匆从碗里抬起头。
风过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祝弥吓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屏气又往碗里看了一眼。
……没看错。
完了。
风过川悄悄结束了施法,对上祝弥惊慌失措的眼神,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意味深长道,“我发现你长得和悬赏令里的人……很像。”
“不是我!”祝弥立即矢口否认,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肩膀往后缩了缩。
风过川那张死人脸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生动。
祝弥心脏不安地猛跳了两下。
“放心吧,这里没有你的悬赏令。”
“……”
祝弥袖子捂着口鼻,声音有些沉闷,朝他看过来。
水色分明的一双眼眸里,疑惑和警惕消融在一片潋滟中,风过川晃了一下,他这是什么神情啊……
片刻后,风过川倏地回过神来,愣了一瞬,眯起眼睛,定住心神,“你方才说什么?”
“为什么这里没有悬赏令。”
“这不是好事么。”风过川收回目光,端起茶碗,垂眸看着碗里,惋惜地看了一眼,一饮而下。
是好事吧。祝弥也觉得,总有哪里说不出的诡异,可是又找不到缘由。
祝弥只好放弃了。
喝过茶,风过川又点了一桌子饭菜,堪称这段时间里最丰盛的珍馐美馔,勾得祝弥把那些烦恼短暂抛却了。
吃过饭后,祝弥以为要启程,风过川却说一路上风尘仆仆,好不容易稍微能松一口气,他要去洗个澡。
他要洗个澡!!!
祝弥扶住自己气得晕乎乎的脑袋,忍下骂人的冲动,风雪夜拼了命赶路,艳阳天一歇再歇,简直是……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愚蠢。
祝弥气得太明显,风过川却不介意火上浇油,“你要洗么?”
“不洗!”
“这里是离歌山,过了此关便再也没有能歇脚的地方,去往苦海至少要飞上五天,你确定不洗?”
祝弥想了又想,瞪了他一样,咬牙,“……洗!”
风过川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去吧,来的时候我已经让店家背好热水了。”
店家的伙计客客气气地给他带到备好热水的房间。
进去了祝弥才发现,客房里头的装潢远比简朴的外在奢华,甚至玉珠的珠帘将梳妆台和沐浴的地方隔开。
这家店可真是……不可貌相,祝弥心里头嘀咕了一句,没想别的,很快脱了衣服躺到浴桶里。
祝弥本想着赶时间赶紧洗,不料中途店里的伙计还来添了一回热水。
未免太贴心了些。祝弥心想。
添完水,伙计还没走,脑袋低低弯下去,恭恭敬敬地问,“客人,需要帮您洗头发么?”
祝弥愣了,不禁反问,“还能帮洗头么?”
“客人有任何需要,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洗完头发伙计出去了,刚好是祝弥要结束洗浴时,伙计又回来送了一身新的贴身衣物。
等到开始帮自己擦头发时,祝弥不在沉浸在短暂的松弛里,而是开始担忧店家是不是要宰客了。
祝弥很想问问,可惜帮忙的伙计沉默寡言,全程都没用眼睛看过他,摆明了一副不想和他过多交流的样子。
祝弥只好作罢。
也不知道那伙计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祝弥的头发干得很快,伙计临走的时候,甚至贴心地给他束好了发丝。
伙计一走,祝弥就开始翻自己的荷包,在桌上放下十几文铜钱。
祝弥下了楼,发现风过川已经在下面候着了。
风过川上下左右地扫视过来。
祝弥不客气地瞪回去,“现在能走了么?”
“不能。”风过川无情拒绝,又说,“先去城里打探一下有没有在追你。”
这倒是正事,祝弥没法拒绝。
雪后晴天,连日来堆叠的雪铺了一路,大街上人影也不多,此处显得安宁又干净。
祝弥紧绷的神经也因此松懈了些。
风过川没有要飞的意思,祝弥走在他身侧,左右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这里为什么人这么少啊?”
“可能有什么吃人的妖怪。”
祝弥脚步顿了一下,侧过脸望他,“……真的假的?”
风过川余光一睨,脚步停了下来。
祝弥不明所以,跟着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