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边看不到,换个能看到的地儿。”良景生一边说着,一边凌空踏步,带着祝弥朝云台飞了过去。
二人落地,洛宁斜过来一眼,随后微微点头示意,张不凡对着他们笑了一下,态度很友好。
陆非池一直在翻阅手上的册子,头也不抬,竟也对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来了。”
“带个朋友。”良景生回。
陆非池撩起眼皮来,瞧了一眼祝弥,“哟嚯,没见过。”
良景生:“他来找我的时候,你见过好多次。”
陆非池将信将疑,问祝弥,“有吗?”
张不凡也凑过来,好奇地看着祝弥,“真的有吗?”
祝弥心梗,低头,小声回,“……有的。”
张不凡干笑了几声,打圆场道,“可能是我们两记性不太好了。”
祝弥:“……”
“师兄反击了?”洛宁突然出声。
几人同时齐齐望去,祝弥也跟着大家的方向看,“他真的反击了?”
祝弥左看右看,就看到团云在不停翻滚,不见剑光也不见人影,不禁有些失望起来。
“他挥剑了。”良景生解释道。
“……十年,他不仅活着回来了,修为还提升这么多。”
“这么多是多少?”祝弥问。
在天玄宗耳濡目染这么些年,祝弥对修士的修为境界也熟悉了,听别人说,闻人语出发去虚妄迷境时已经是云天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能让实力在一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张不凡发出如此感慨,那闻人语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有这么大的提升呢?
闻人语又是怎么从坍塌的虚妄幻境里出来的呢……
“我看不出来,”张不凡摇了摇头,“师妹,你能看出来吗?”
“……看不出来。”陆非池低头看册子,一边回他,“但是肯定比我们所有人都高。”
“毕竟师兄当时……”洛宁喃喃接上话,祝弥洗耳恭听时,洛宁又不说话了。
气氛在一瞬间甚至诡异地冰凝住了。
祝弥呼吸一窒,睫毛垂下去,手掌心反复抓紧又松开。
洛宁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十分复杂,“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师妹,那还比吗?”张不凡紧紧盯着云层里闻人语的挥出来的剑气,提议道,“你要不直接认输?”
“比啊,”陆非池没有丝毫犹豫地回他,“可惜师弟不会像你一样弃权,不过好歹也做了十年掌门,我要在卸任之前实施掌门最后的权利。”
陆非池终于停止了在册子上圈圈点点的动作,“我整理完了,剩下的交给你和未来掌门了。”
陆非池似乎并不为接下来的比试感到担忧,神态松弛,把测字丢给了张不凡。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从到这里开始,陆非池就一直在整理,这会儿又说到了闻人语,祝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陆非池立即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神态松弛,嘴角一勾,解释道,“如果不是宗门秘辛,我会拿给你看的。”
陆非池太过坦荡,话里也没有恶意,祝弥下意识摸自己脸的手抬到一半,又堪堪落回去。
“抱歉,我不该乱看的。”
陆非池又说,“没事,反正你也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看得懂。”
就在此时,忽地一声巨响,祝弥终于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云层里跌落下去。
仔细一看,竟是一道人影。
距离太远,看得不大清楚,祝弥身躯猛地绷紧,目光紧紧锁住那道快掉到地面时又忽地腾起的身影。
……不是闻人语。
怎么还不是闻人语?!
就在这一瞬间,祝弥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焦躁。
良景生默不作声撤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
“师弟真的抢人家夫人了?”张不凡又问。
“师兄不会做这种事。”洛宁淡淡地开口,“而且听说御兽宗宗主有十几个夫人,这只是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筑基狐妖,师兄何必要抢?”
洛宁语气微滞,一息后又语含讥讽,“说不定是他夫人自己贴了上来,师兄嫌烦了才迫不得已动手。”
“狐妖?”陆非池把话里的关键提溜出来,“师弟该不会是扒了他一身狐狸皮?”
张不凡赞同道,“像是师弟的行事作风。”
祝弥听得头皮一麻,闻人语要狐狸皮干什么?
下一秒陆非池就帮他问出来了,“师弟洞府里什么没有?要一张狐狸皮干什么?”
“天气冷了”,张不凡朝洛宁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给师弟做垫子呗,反正合籍大典也快了,这不得表示表示心意?”
祝弥愣愣的,也看着洛宁。
洛宁面色微微一动,没有言语,抿了抿唇,依旧看着远处,却比方才多了也一丝不自然。
他们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难不成是真的?
洛宁和闻人语真的要结为道侣?
脑海里又翻起当初他听过的闻人语和洛宁的风言风语、闻人语的矢口否认和杨振跟他说的结契,远比普通凡人的婚约亲密、坚牢多了。
修士不大需要一个凡人伴侣的,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可那是闻人语自己亲手按了手印的婚书!祝弥又闷闷地想,闻人语自己答应的。
“余舟,余舟——”
祝弥被耳边的叫唤声叫得醒过神,抬眸看良景生,不解地问,“……怎么了?”
“看你发呆了,想什么呢?”
祝弥啊了一声,遮遮掩掩说,没什么。
那好好的斗法不看,怎么光看自己了?良景生今天未免也太关注他了。
远处的碧空之上,仍旧没看到闻人语的衣角,只见卷土重来发起进攻的御兽宗宗主再一次被轰了下去。
一道足以斩落苍穹的冷冽剑光,紧随其后。
一块风中飘摇的肉一般,兽宗的宗主直直掉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剑光死死劈了下去。
鲜血汩汩而出,御兽宗宗主腿弹了一下,泡在血水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死了。
“还有谁想报仇的,一起上来。”
冷淡得不带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久违地落到了祝弥耳中。
真的太久了。
久到祝弥觉得他的声音变得陌生,被他所不知的岁月侵染过的疏离和深沉,以至于这一瞬间,祝弥都恍惚了。
御兽宗宗主修为至少在炼虚境之上,而且极擅长操纵灵兽,却不知为何,他今日一只灵兽都没有使唤出来,自己便折戟沉沙于此了。
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还是闻人语太清晰他的弱点出手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召唤自己的灵兽便死了?
再多的疑惑与猜测只能日后再议了,闻人语丢下如此狂妄之语,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自然有人不服。
他话才落下,便有数道身影钻入云层之中,寻仇者的控诉声纷至沓来。
“你为何抢我们宗门的镇宗之宝?!”
“你那日路过,天上地下,隔着几十丈,竟是偷偷吸干了我们宗门的三条灵脉!你还回来!”
“你偷了我师尊的神器!你藏哪儿去了!”
“……”
来路各不相同,或是鼎鼎有名的大宗门,甚至和天玄宗也有些交情,或是来自寂寂无名但却有绝密独门秘籍的小宗门,字字泣血道来闻人语这一路上的为非作歹。
天玄宗乃名门正派,闻人语此行此举多少有辱门楣,在场的天玄宗弟子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纷纷嘟囔抱怨起来。
“谁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是,只是路过就能吸光灵力,该不会是自己用尽了找个借口赖师兄头上吧?要是这么夸张,闻人师兄早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修士了!”
“编谎话好歹也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张嘴就来!”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如果他们说的是假的,何必大费周章找上门?我们宗门的实力可是声名在外,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不自量力地找过来……”
“你这人胳膊肘怎么向外拐?!”
“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就事论事帮理不帮亲懂不懂!你别忘了他身上可是有魔种,干得出这种事有什么稀奇的?!他没干过吗?”
“你……!”
吵吵嚷嚷,各方争执不下。
闻人语照单全收,不做任何辩解。
数道密集的芒光,裹挟着色彩各不相同的灵力,锐不可当地朝闻人语打了过去。
汹涌浩瀚,目标明确,那厚厚的云团瞬间被奔涌的灵力切割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碎片,如同水滴落地飞溅的碎屑一般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