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怎么偏偏现在,就对我不耐烦了?”太宰治问,“最强?”
五条悟一时间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期待的人辜负了期望时,落差会让人失落乃至气愤。”太宰治问他,一点点逼近,“你对我有着某种期望。你期待着我能给你什么,爱吗?”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踏出声音。他走到五条悟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对方,脸上绽开一个艳丽却冰冷的笑容:“我只会给你痛苦。”
他轻声说:“甚至我会统御你的痛苦,掌控你的痛苦,然后让它如影随形。”
五条悟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那时候太宰治或许是真的想过要杀了他。
但最后太宰治没那样做。
反而是死在了他怀里。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五条悟对着墓碑,终于说了话,声音沙哑得厉害,“如果我和你认识地早一点就好了。”
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治。”
海风卷起他白色的发丝,带来咸涩的气息。
他第一次那样喊他。
……
五条悟猛地从梦境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下一秒,他本能地伸出手臂,将身边那个温热的身躯狠狠地捞进自己怀里,用尽全力地紧紧抱住,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以此确认他的存在。
太宰治在他怀里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发出吃痛的吸气声,勉强睁开睡意惺忪的鸢色眼睛,声音含混不清:“……唔,怎么了?大半夜的……”
他感受到五条悟不同寻常的紧绷和满手的冷汗,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五条悟的额头,不烫,才微微放下心来。他刚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五条悟更加用力地死死攥住,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嘶……轻点,那么用力干嘛,痛死了。”太宰治蹙起眉,试图抽回手。
五条悟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才道:“我梦见……我站在你的墓碑前……跟你说话。”
太宰治困得不行,敷衍地安慰道:“哦,墓碑啊。你要是真想那么干,明天就可以去给我立一个,然后对着它说个够……”
“别乱说话!”
“诶诶诶痛啊,松手松手,我不乱说话了!”太宰治吃痛,彻底清醒过来,连忙告饶,心里却一阵无奈。
他是真的不怎么擅长安慰人。他自己也匮乏被安慰的经验。
他只擅长在别人伤心难过的时候隔岸观火,或者火上浇油干脆上去一通黑泥输出,最好能直接把对方逼疯,因为疯了的人干活更积极,至少在他还是港口mafia首领时是如此。
何况那大概是他死后的事情了,他一个死人哪知道那么多,不要为难一个死人行不行。
看着五条悟的模样,太宰治叹了口气,放弃了抽回手的打算,反而用那只没被抓住的手,尝试性地拍了拍五条悟的后背。
“好了好了,只是梦而已。我人不是好好在这里吗?又没真的变成墓碑让你对着哭。诶,话说……你不会真在我墓碑前面哭鼻子了吧?”
“不准再提墓碑。”五条悟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传来,带着警告,手臂却又收紧了些。
“所以你真的哭了?”太宰治更惊讶了,甚至微微撑起身子想看看五条悟的表情,可惜被按得太紧,“哇哦,真是看不出来啊,五条老师还有这种时候。”
“……我哭一下怎么了!”五条悟抬起头不满地嚷嚷,“我难道连哭都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太宰治忍笑道,“最强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最强?
五条悟愣了一下,想起梦里太宰治质问他他时吐出的那句最强。
他想起来梦里那份泛黄的文件,想起梦里政府人员对他的尊敬,想起太宰治有事没事就抱怨他工作堆积如山的模样,又忽然想起现在网上流传的“咒术界最强因为劳累过度而重感冒”甚至衍生出更离谱版本的消息。
一个荒谬却又极其符合某人风格的猜想浮上心头。
他忽然问:“最近网上的那些消息……跟你有关系吗?”
太宰治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消息?”
“……就是传我重感冒,甚至夸张到说我快要病死的那些消息。”五条悟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拜托,网上那群人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太宰治歪了歪头,即使在一片黑暗中,五条悟仿佛也能看到他脸上那种故作无辜的表情。
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信息在传播的过程中很容易失真,尤其是在非官方渠道,遭到篡改、遗漏,甚至是夸大其词,这都是很常见……”
“行了我不想听这个,”五条悟打断他,“我就想知道,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太宰治缓缓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网上造谣你快病死了,我有那么无聊吗?”
“因为其他人根本不会信这种谣言,更不会主动去传。”五条悟认真道,“他们对我很了解,最强不会感冒的,所以肯定不会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而且,他们大多只关心我能不能祓除咒灵,才不会在意我是不是感冒这种小事。”
“最强不会感冒?”太宰治轻笑一声,“那之前躺在我腿上,烧得迷迷糊糊还抓着我不放,睡了一整晚的人是谁?”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偷偷转移话题。”五条悟已经有了极其丰富的应对太宰治话术的经验,他才不会轻易被带偏,“我问的是,网上谣言的源头,跟你有关系吗?”
“为什么就一定跟我有关系?我在你眼里就那么闲吗?”太宰治更加无奈了。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他:“那,为什么在我感冒还没好全的时候,我陆续接到了安室和风见的电话,为什么偏偏是那天有紧急文件要处理?”
刚好能让公安的人知道,最强感冒生病了。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去问公安那边或者辅助监督吗?”太宰治摸了摸五条悟的额头,“你做噩梦把脑子做坏了?”
五条悟反手一把抓住他试图撤离的手,握得紧紧的,面对太宰治,他或许直接说出口来的更好:“因为你在乎。”
“你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对不对?你不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最强就应该是永不疲惫、毫无弱点的样子。你在告诉他们,我也会累,会痛,会生病,我只是一个……比普通人更强一点的……人类。”
因为,人类就是脆弱的生物,会累,会痛,会生病。
太宰治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打了个哈欠:“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要睡了。”
他试图抽回手,翻身背对五条悟,声音含混不清地嘟囔道,“为什么我要在半夜三更跟你争论这种愚蠢的问题……我好困……”
五条悟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姿势,把脸深深埋进太宰治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对方的味道。
强有力的心跳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一下一下。
他从来没有那么明确的肯定过,太宰治对他的那个梦境,或者说对梦境所预示的某种可能性,绝非一无所知。
这旁敲侧击来潜移默化地帮他塑造形象的方式,拐弯抹角又别别扭扭,绝对就是太宰治的风格。
之前问太宰治,对梦境是不是有了解时,他的反应基本跟现在一模一样,找不出任何破绽。
想到这里,一股说不清是懊恼、是庆幸、还是被算计了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咬咬牙,低下头,干脆一口咬在太宰治凸起的锁骨上,磨了磨牙。
演,我就看着你演。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在心底愤愤不平地发誓。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所有秘密,一件一件,全都扒出来。
太宰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咬弄得轻吸了一口凉气,困意都驱散了几分:“属狗的吗你……”
五条悟哼了一声,松开口,舌尖却无意间舔过刚才咬过的地方,感受到对方皮肤瞬间细微的紧绷。
他得寸进尺地把整个人更紧地贴上去,像一只大型树袋熊一样挂在太宰治身上,四肢并用地缠住他,仿佛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像梦境中那样化作冰冷的墓碑。
太宰治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听着耳边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紧紧缠绕着自己的、仿佛寻求安全感般的力道,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鸢色的眼眸里没有睡意,只有一片沉静又复杂的微光。
他极轻地动了一下被压住的手臂,最终却只是调整了一个让两人都更舒服的姿势,任由五条悟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
“……笨蛋。”太宰治很轻地叹气,“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在墓碑前哭的……”
第71章
网上的舆论风向愈发精彩, 不断扩散演变。
从一开始对咒术界长期隐瞒真相的普遍不满和愤怒,逐渐衍生出对咒术师这个特殊群体处境的理解与同情。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在网络上发酵、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