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褚松回抬眉,定定地瞧他眼中的寸寸夕阳,含笑道:“虽然是个小瞎子,但你很聪明,也很敏锐。”
  真有意思,他现在倒是很期待,这个小瞎子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是假未婚夫?
  赵慕萧被夸了,心中欢喜,面颊上浮着落日柔和的金辉。
  褚松回道:“想看看对方是否背后做小动作还不简单?千山,去查。”
  冷不丁被点到名的千山立马道:“是!”
  扭头就走了。
  赵慕萧一呆,“楚公子,你的这些书童中气十足,听着都不像书童。”
  褚松回不动声色,笑道:“都是自小练武的,既是书童,也算是护卫。毕竟我们这些身份,没有权势傍身,便只能倚靠武功护体。”
  “对呢!”
  未婚夫说的正和赵慕萧想的一样,“师傅也这样教我,日后行走江湖遇险遇难,能保护好自己。楚公子,我们真是很投缘。”
  褚松回挑眉,这小瞎子还挺好忽悠。
  二人刚穿过一条石板桥,沿街绿树浓阴,天色愈发暗了。
  赵慕萧亦步亦趋地跟着未婚夫。
  褚松回的衣袖被牵着,手只能垂下,动的幅度也不能大。一直这般,难免会不舒服。
  褚松回正要叫他换一只袖子牵。
  突然听见不远方传来叫声。
  他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何人何音,赵慕萧已然雀跃地拽着他的衣袖叫道:“楚公子,是爹和孙伯他们来找我了!”
  走近一看,是景王和孙伯带着景王府的一班护卫。
  景王惊惶失色,孙伯满头大汗,见了赵慕萧安然无恙,这才狠狠松了口气。听赵慕萧说了缘由后,景王更是拱手拜谢,激动道:“萧萧眼睛不好,幸有楚随公子相救,此番恩德,感激不尽。若蒙楚公子不弃,不妨去府上坐坐吧?”
  如此一来,之前种种“误会”,便无需再提了。
  景王十分热情,加之赵慕萧也盼他去,褚松回道:“叨扰王爷了。”
  赵慕萧显而易见很是高兴,晃了晃褚松回的衣袖。
  到了王府后,景王妃红着眼睛,将赵慕萧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无比庆幸萧萧没事,又再度感谢褚松回,忙让后厨多做些好菜。
  赵闲见赵慕萧没事,也松了口气,面色别扭,扭扭捏捏地给他倒了杯水,“给!”
  赵慕萧受宠若惊,欣然接过。
  冯云瑞也在,带着书童,满是亏欠地道歉,解释是当时赵闲手掌受伤,急于扶他寻药,便抄了翠月林的小道离开,一时忘了还在溪边的赵慕萧,后来想起,忙让书童接人,谁知书童竟错了方向,还害得赵慕萧也迷了路。
  他这一番赔礼道歉,可谓周到妥帖。
  景王与景王妃本有些生气,听了这解释,也不好发作,只道是意外,便也没多想。
  冯云瑞看向赵慕萧,愧疚道:“若小王爷心中还是气不过,但说无妨,我一定弥补,此绝非虚假之词。”
  赵慕萧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摇了摇头,声音绵软:“我没生气,冯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多谢小王爷宽宏大量。”
  冯云瑞瞪了一眼书童,“还不赔罪?”
  书童大喜,赶忙磕头道谢。
  冯云瑞作为赵闲的伴读,与王府关系还算不错,此时又正在这儿,景王与景王妃照旧邀他一同晚膳。
  冯云瑞称今晚要给爷爷煎药,便告辞了。
  赵慕萧心想这岂不正是个好机会?于是悄悄拉未婚夫的衣袖,却并没摸到细腻柔软的衣料,竟是摸到了未婚夫的手。
  褚松回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两只手指拉了拉,一愣,心中浮起几分微妙。
  赵慕萧心知自己不是故意的,自然没多想,拉了手就拉了手,也无关紧要,便继续拉着,慢下脚步在人群之后,踮着脚靠近他耳朵,小声问:“楚公子,我们要不要派人跟踪冯云瑞?”
  温热的呼吸打着他的耳朵,耳朵激起战栗,微微发烫。
  偏生奇怪,晚风也吹不淡。
  “楚公子?”
  赵慕萧又拉了拉他的手指。
  褚松回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暗道这小瞎子本事不小,只得佯装无事道:“千山会留意的,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噢。”
  消息来得还挺快。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千山就带来了消息,称冯云瑞并没回府,而是直接去了东平街的升庆酒楼,而没过多久,贾文羽与邓衡也进入了酒楼。
  赵慕萧眨着眼睛,“楚公子,楚公子!”
  褚松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道:“王爷,王妃,晚辈突然想起有个东西好像落在翠溪了,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我得立即去找寻。”
  景王道:“楚公子丢了什么,我们这就派人替你去搜寻。”
  褚松回委婉道:“是私人之物,不劳烦王爷王妃,许是丢在了溪边的石头旁,我忽然有些印象。”
  “我陪楚公子去。”赵慕萧连忙站起来,“正好楚公子救了我。”
  “这怎么行?天都这么黑了。”景王妃道。
  赵闲在一旁吃着蜜饯,瞧赵慕萧与褚松回这对未婚夫夫,忍不住做了个鬼脸,“我看这就是借口吧,其实是你们俩想偷偷在一起,嫌我们都碍眼。”
  哼,还悄悄摸摸地拉手说话,肉麻死了,当他没看见吗!
  赵慕萧没好意思道:“不是的。”
  褚松回倒没有反驳,一再坚持自己的借口。
  景王与景王妃无可奈何,只好随他们去,暗中多派了些护卫跟随。
  褚松回与赵慕萧去了,为了装得像一点,真的去了翠溪,假装在石边捡到个什么东西,回去的时候顺便路过了东平街的升庆酒楼,听说这里是灵州城最豪华的酒楼,于是顺便进去吃饭,打发了护卫。
  酒楼二楼,千山已经包好了一屋雅间。
  隔壁正是冯云瑞、贾文羽与邓衡三人。
  褚松回慢条斯理地斟茶倒酒,边朝着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的小瞎子道:“何不直接告诉景王,费那麻烦。”
  赵慕萧小声道:“若爹娘知道,一定怕我冒险,不让我来。况且无凭无据的,只怕让爹娘多心。抱歉啊楚公子,麻烦你了。”
  褚松回怔了怔,笑了一声,“我可没说麻烦。我这人跟你一样,就喜欢做这种冒险的事。”
  说罢饮酒,拂袖过来,也贴在墙边。
  两个人一起听。
  “敬冯兄一杯,为我们出了口恶气!”
  “二位公子客气了,只是可惜赵慕萧的未婚夫突然出现,把他带走了,不然要他待在天黑,还能再吃些苦头。”
  正是冯云瑞的声音。
  “不过怪我,本是想着给二位公子解闷的,谁知道那瞎子说得一套歪理,出手又不客气,让二位公子受委屈了。”
  “现在想想,真是气死人!真当自己小王爷,耍皇亲国戚的架子呢。什么有朝一日,狗屁!景王现在跟被废有什么区别,只怕他明日就死了,皇上也不会看一眼。”
  赵慕萧抿唇。
  “冯兄,要说还是你辛苦啊,又要应付赵闲那个蠢货,又要帮着蠢货跟他的瞎子哥哥夺爵。若是平都的盛王、端王这些王爷,夺爵倒值得,景王?哈哈哈!”
  赵慕萧抿得更紧。
  “我倒也不想,烦得很,搞不懂为何爷爷非要同意去景王府授课,非要我当赵闲的伴读,明明他自己也不愿意。”
  “哎,云瑞兄此言差矣,难得有这么蠢的货色供我们消遣,还确确实实是皇室血脉呢!
  赵慕萧咬了咬舌尖,离开墙壁,坐在位子上。
  褚松回也回来,坐在他旁边,见他呼气扁嘴,在他眼前摆了摆手,笑盈盈道:“萧萧?生气了?”
  脱口而出一声萧萧,还挺顺口自然。
  赵慕萧气呼呼道:“他们说我爹娘,还说阿闲!都不是好人!”
  褚松回深深点头,“确实不是好人,两面三刀,很坏。”
  说着他给赵慕萧倒了水,夹了几个菜,“吃点喝点。”
  赵慕萧心中有气,吃得便用力,狠狠地咬。
  褚松回眸中俱是笑意,一边投喂。
  赵慕萧吃完,打了个嗝,心头酝酿过好几个计划。
  隔壁三人也吃完了,又去了青楼,直到很晚才离开。
  贾文羽和邓衡是表兄弟,后者寄住在贾府,故而同乘一辆马车。冯云瑞的马车不知怎地脱缰,待他们出来时,就只剩下车厢了,于是便乘贾府马车,一同回去。
  此时夜深,炎热不散。
  街道寂静,马车声发闷,听得人昏昏欲睡。三人喝了酒,困意压得眼皮沉沉,正要睡着之际,突然一连尖锐的马嘶声撕开寂静。
  马啼叫狂奔。
  车舆内颠簸至极,三人只觉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倒头就吐。还没吐干净时,车身猛然一抖,三人瞬间被惊醒,随即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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