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将她送出去,萍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徐行止将杯子拿回来,收在柜子里边,说:“教书育人,倒是真和大树一样了。”
  桂黄平骄傲的端着自己的茶缸:“哈哈哈哈哈,行止就是会说话。我这离了土的树,能在学校将这群孩子托起来是我的荣幸。我很骄傲,看他们学到东西也高兴。”
  “过几年怎么说,换个身份接着回去当老师。”徐行止拍了拍手,微微抬头看见桂黄平扬着的嘴角。
  “差不多吧。”桂黄平点头,问:“行止,给说说那玉章上的缘分?”
  从抽屉摸出一块香膏,倒在一旁的灯笼里,淡淡的茶香从里面飘出。
  天色渐渐暗下来,桂叔带着凤景安摸出来一块垫子,铺在地上等着徐行止“讲故事”。
  姬八落在一旁的茶桌上,眨巴着眼睛。
  徐行止坐在摇椅上,开口:“很俗套,一枚白玉印章刻上单字一个歆。自然讲的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对着心爱之人留下的物品。淡黄的器物上带着从千年前至今的思念,刚刚来的学生曾是印章的主人之一。”
  灯笼里飘出的白烟,渐渐将空中笼罩。
  空中开始是出现如同电影般的场景:
  狂风卷着飞舞的发丝,一位骑着马手中拿着枪的将军在白雾中浮现。银白的盔甲被鲜血染满锈迹斑斑,身下褐色的战马喘着气,艰难的在黄沙中向前。将军面色苍白手上绕着的缰绳勒进掌心,整个人面朝下挂在马背上。血液一滴一滴的落下混在沙土之中,随着风吹散。
  锣鼓齐鸣,一台喜轿子从大街上抬过,满满当当的嫁妆箱子,从街头排向街尾乍一看竟然看不到尽头。
  喜婆拿着帕子在前面嘻嘻哈哈的笑着,声音也传了出来:“今天我们丞相小姐出嫁啦,那容颜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断的吉祥话从人群中传出,丫鬟向说吉祥话的人扔银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就连轿子中的新娘也低着头羞红了脸。
  画面再次变淡,这次雪白的绸缎中摆着一副巨大的棺材。棺材前跪着那年轻的新娘,可新娘脸上的笑变为一张张投入盆中的铜纸钱与哭弯的腰。棺材中躺着的正是原来坐在马背上的人,俊逸的脸上早已腐烂。
  缰绳陷入烂肉中无法剥离。印章掐在新娘手中被鲜血染红,身后嬷嬷手中抱着牙牙学语的孩童。
  白雾突然变黑,只有声音传了出来“韵娘,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诞生了。可疆地的孩子无法发出啼哭便被斩死于腹中,此去万险家中多多辛劳于你了。”一位女子带着哭腔喊:“此去凶险,你忍心不见一面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吗。”
  “我定会回来,见你与孩子。”
  穿着雪白铠甲的将军,拿着娘子扔出的印章,放在胸口朝着自己的挚爱行礼,转过头不再留恋,翻身跨上了马背。
  画面飞速的转变,将军那匹战马跨越千里,拖着早已没有生气的人,站在城外关口。小厮急匆匆的跑入将军府:“将军……”
  话还没落下,茶盏破碎的声音传出。
  尸体送回府上时早已腐烂,换衣时盔甲早已于烂肉粘合。唯独只有放在胸口的油布中的印章,干干净净未曾沾染一丝血迹。
  印章送到夫人手中时,夫人抱着一岁的孩童低声啜泣:“你允我白头,这刻章,竟是会是如此回来啊……”
  画面到此彻底消散,徐行止挥手将灯芯熄灭。
  凤景安看着雾散去,眼圈染着淡淡的红晕:“怎么就死了呢,都烂糊糊的。还能护住定情信物,真是爱情的力量吗。”
  徐行止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对凤景安注意的点多少有点无奈:“那印章就是刚刚萍果手里拿着的,只不过她还没将印章还给前世的爱人。所以这是她的缘分,桂叔就算接过来,这缘分绕一圈也还是会回来。”
  姬小八歪着头:“那萍果是那个新娘?”眼睛看向徐行止,徐行止指了指桂黄平。
  桂叔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应该是早亡的将军。”
  徐行止笑着点头:“没错,那印章在萍果手里。可能还会有点小问题,到时候桂叔直接让萍果拿着过来找我。”
  桂叔喝了口茶:“知道,你乐于助人。”
  徐行止摇头:“这次还真不是,桂叔你这么大年纪。没觉得这故事不符合科学?”那匹马从边境跨越千里拉着的骨架,怎么可能完整,早就烂路上了。那马背着一个尸体,难道不会被驱虫咬食染病,根本走不回京城。
  凤景安注意的点十分重要,却没说对。
  桂黄平看了一眼“热心的徐行止”笑道:“萍果前世能完整的尸骨回到京城与那印章,都是行止送回来的?”
  第7章 缘分未尽2
  徐行止站起来,手在水里轻轻向上一划:“桂叔满分。”
  水幕在空中凝结,徐行止穿着白衣。
  站在血海尸山中,手握一根树枝。敲敲打打走过大半战场,终于在中间找到奄奄一息果将军。他浑身上下混杂着血沫和污泥,几乎看不出人形,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消失。
  徐行止蹲下去说了些什么,就看前世的萍果点头。伸手一拽,一匹战马主动将人顶在背上。
  从袖口中掏出一根麻绳,将“萍果”捆在上面,手中出现一个布包塞在马鞍之下。用力一拍马屁股,马鸣响起,四蹄生风朝着远方跑去。
  水幕开始散去,滴洒在地面。升腾起丝丝白烟,如当初在战场上的血雾,徐行止拍了拍手:“算是帮他完成个心愿。”
  “你都帮他了,为什么不顺手救一下。”姬八抬头,眼睛里带着迷惑。
  将手上的水汽擦下,敛着笑,拍了拍小八的头:“他本来会死在那,我问他想不想回家。他想回家,所以我便帮他回去,这也是我当初答应他的。”
  凤景安点头,说:“生死由天命,逆天而行不会有善终。”
  徐行止:“好了,各回各家。最近天气不好,桂叔回去记得带把伞。”
  桂黄平点头,拎着徐行止给的鱼干,顺便打了一保温杯的水。
  “下次见,拜拜小八。”
  小八出去送桂叔,凤景安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天空飘来几朵乌云,徐行止轻轻的抬起韵天艾,放在屋檐下。
  徐行止站在楼梯口,问:“穆青云,你从刚就那用眼睛撇我。”
  穆青云化作人身,样子不过10岁。拉着垫子,坐在韵天艾旁边,说:“为什么这么好心,去帮那个将军?”
  徐行止回忆了一下,水汽渐渐重新凝结。
  边城外的小巷里,徐行止手里拿着一个刚刚拾到的砚台。
  流寇把他堵在里面,嘶笑道:“呦吼,小白脸?这也是让兄弟们碰上了,来吧,有钱拿钱!拿完钱,皮肉让哥几个人饱餐一顿,哥几个心情好,会轻点啃骨头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乎骨头。”
  徐行止自顾自将砚台收起,看向那群人有些头疼,摸向腰间的剑,有些苦恼将这些人杀了,需不需要埋。
  “萍果”也就是前世的“果将军”,猛的窜出,将流寇首领一刀敲晕。
  巷子口,士兵熟练的将流寇绑起来,押到军营。
  果将军”骑在马上,看见徐行止漏出一口白牙,笑嘻嘻的说:“这城这么乱,你在这应该也有点本事。跟着我来军营,请你吃个馄炖!吃完如果你回京城,替我去将军府带一句安好。”说着下马,强拉着徐行止去军营喝了一碗面汤。
  在军营中,徐行止听果将军,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全都是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天还没黑又被他亲自送回了城中。
  徐行止已经记不起他曾经说过什么,只是将送他回家的约定记下。
  再见面就是城外尸海,浑身是血的果将军躺在地上。他则拿着一根木棍,在半死不活的果将军身上戳了戳,问,“你想回家吗?”
  果将军眼睛早已被血糊住,只能呆呆的看着天空,嗓子嘶哑:“想,死也想……”身体瞬间变的很轻,隐约看到之前与自己喝过面汤的骗子,出现在眼前。
  骗子吹了个口哨,他早已经死去战马发出嘶鸣声。身体被绳子绑在马鞍上,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马跑离了战场。朝着自己拼死守住城门方向。
  “就是这样,顺手的事。和他叫我吃饭一样顺手的事。”说完徐行止将凳子搬在屋檐下,转身上楼。
  小雨淅淅沥沥的往下落,天还没亮凤景安就在厨房里忙活,发出乒乓的响声。
  天气微凉,姬八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你大清早干嘛?”
  凤景安指了指锅里,白色的水汽从锅中升腾:“今天下雨,我做点粥喝。”拿着勺子在锅里搅了几下,“干嘛?不喝出去,别在门口晃。”
  姬八扭头,气鼓鼓的蹬蹬蹬上楼:“徐行止,你醒了嘛,给我开门……”
  姬八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朝里拉开。
  徐行止换上一身青白的褂子,手里拿着一把伞,询问道:“小八,不喜欢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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