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是。”唐晓让他拍得一歪身,“你等等!你干什么去啊?”
赵虎一脸的兴奋劲儿,揪着衣摆就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了。
唐晓没拦住他,一整个上午右眼皮直跳。
等忙到中午,他眼睛还没好,正在那儿揉呢,一转头,忽然看到宋继言从小院儿的对面经过,看那方向,似乎刚从前堂出来。
“宋继言!”唐晓下意识便开口喊了一声。
宋继言立刻转过头,和唐晓短短地对视了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赶快又把脑袋转了回去,然后整个人贴在墙边,直愣愣地杵了一小会儿,一抬腿,一溜烟儿地走没影了。
唐晓心说跑什么!脚下追了两步,没追上。
关键刚刚一晃眼,他好像是看到宋继言脸颊有擦伤,红了一块儿。可离太远了,看也没看仔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正皱着个眉头在那儿琢磨呢,老板娘挑起门帘儿,在前堂喊了他一声:“小唐,过来。”
“这是这个月的月钱。”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翻了翻手里的账本,提溜出来一个小钱袋子,往唐晓面前一放,“你点点数,仔细收好。”
唐晓都迷糊了,那钱袋子往那儿一放,都不用点,看着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是……月钱?”唐晓拎着袋子掂了掂,“这一个月的流水?不是分成吗?”
“对。”老板娘低头看账,“都是之前说好的。”
“能有这么多?”唐晓自己也做过生意,理过账,虽然都是小本买卖,可一个月的盈利能有多少,他心里大概有个数,“没算错吗?”
“你这是嫌多嫌少?嫌少可没得补。”老板娘笑了,“嫌多……没听说领月钱,还有嫌多的。”
“这……这账得理清楚。”唐晓还在试着说理。
“欸,给你你就拿着呗,反正亏钱亏不到我账上。”老板娘啪的一声合上账本,开始抓瓜子儿了。
一听这口风,唐晓脑子就转起来了。他又不傻,前后一串,就觉出不对了。
“老板娘,方才那个,宋——”他话说一半,小二哥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小二哥呼哧带喘的,“出事儿了!”
老板娘一愣,唐晓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宋继言怎么了?!”
“谁?不、不是。”小二哥直大喘气,“是——是虎子,虎子让衙门的人给抓走了——”
第101章
事情是这样的。
一大早,赵虎就揣着他那块玉佩,去了镇上最大的典当行。结果银子没当出来,玉佩被扣住了,赵虎人也被衙门的官差抓走了,当时就被关了大牢。
唐晓听得简直一头雾水,当即去典当行那头一通儿地打听。最初,他以为是闹了什么误会,结果一问才知道,赵家把这块玉佩当传家宝报了失窃,衙门那边接了案,几处辖地之间一早便通了气,镇子上大大小小的典当行都接了通知,见着此玉佩,不必二话,直接报官。
唐晓去问的时候,人家掌柜的还捧着一张告示出来,上面清清楚楚画着一张玉佩图,细节,大小,都和赵虎那枚别无二致。
唐晓当即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这狠招是不是赵虎那位当捕头的大哥想出来的,那治亲弟弟的手段……确实了得,不怪赵虎怕自家哥哥怕成这样。
人进去了总不能不管了,唐晓也是没办法了,揣着手,在衙门门口转悠半天,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先前一直东躲西藏的,现在一见衙役,不自觉地就浑身紧张。他想见赵虎一面,衙役没有批准,而是让他说明来意。他将赵虎的身份道明,衙役看了他两眼,盘问道:“你姓甚名谁?哪儿人?是他什么人?”
唐晓一一如实回答,那衙役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那人起身离开。
“官爷,赵虎确实就是赵家的二公子……这里头,呃,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唐晓脑袋瓜子快速地转,“您若是不信我,可以通知赵家的人过来认人,赵虎……不是什么贼人,能不能不关在大牢里?”他不懂这些,只能试探着问,“您看,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先把人先领回来的?我、我这儿如果能交些赎金,那——”
他磕磕绊绊地说着话,不远处,忽地跑过来三四个官差。
那名一直和他说话的衙役也突然站了起来。
唐晓吓了一跳,下意识也起了身。
他一动弹,四周的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有人从背后扣住他肩膀,他来不及惊叫,就被一把按在了桌子上。那人手劲儿大,撞得他脑袋都晕了一下。
“怎么——你们干什么?!”唐晓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挣扎。
那衙役从旁人手中接过一份海捕文书,哗啦一抖,指着文书中的画像,念道:“‘唐晓’,‘蘅州人士’,二十有七,是你没错吧?”
唐晓歪着脸,侧着看了看那画中人,画得和他像有七八成。
“我——”唐晓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急喘了一口气,“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韩府逃奴’。”那衙役卷起文书,朝两边的人一示意,“带走。”
两名官差,一左一右,扣着唐晓肩头,就把人往牢里带。
“我——我不是逃奴!”唐晓这时才会过神来,“我不是逃奴!我——我给自己赎了身,韩家没有我的卖身契!契纸早就被我烧掉了,我——”
他一路喊,可并没有人肯听他说话。他被直直拖进牢中,听着那粗重的锁链栓上锁头。
“唐、唐晓??”赵虎就蹲在对面牢房,两手攥着栏杆,脑袋拼命往中间挤,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啊?你怎么也进来了??”
唐晓脸都白了,缓了半天才慢慢回过劲儿来,对着赵虎,抱着膝盖也蹲在一旁,慢慢和他说了情况。
“啊??这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赵虎皱眉,“你别着急啊,我我我肯定能出去,我一出去就和他们解释,你那个契纸烧了的,我亲眼看着你烧掉的。我大哥一准儿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他那人虽然对我挺凶的,但是讲理,只要我出去了,你就能出去,你可别急啊。”
赵虎的底气是家里人给的,可唐晓没有这种底气。他脑海里有一刹那闪过了某一个人,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只能攥紧手掌心儿,强行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然后点了点头,应道:“好。”
也不知道是应给赵虎听的,还是应给自己听的。
赵虎下了大牢,唐晓出门去想办法了,结果一晚上也没回来。
酒馆的老板娘觉出不对,第二天关了酒馆儿,带着小二哥跑了趟衙门,这才知道,俩人一块儿蹲大牢去了。
老板娘遇事没慌,她那小酒馆儿在镇上开了快二十年,平日里卖酒是噱头,实际上走的是江湖生意,黑道儿白道儿都有些人脉。她托人打点了关系,摸清了两个人各自的状况。
“赵虎是出不来了,等他自家人去领吧。”老板娘嘱咐小二哥,“唐晓的事情有缓,去账上取些银两,交给我白日里带你见过的那个人,托他去办。备些礼金,赎身的钱也垫上,先把人带出来。”
小二哥一一记下:“好,老板娘,那这缺的账……”
“还用问。”老板娘眼眸一转,翻了个白眼,“记江五账上,等他回来,一块儿算。”
这本不是件难办的事,关系都疏通好了,按说钱递上去,过不了几天,人就该放出来了。
可一推二,二推三的,礼钱没送出去,连平日里有几分交情的关键人物都开始避而不见。
“事情不大对。”老板娘有些急了,连忙喊来小二哥,“那傻小子,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人不在。你去山上跑一趟,叫明珠想办法联系上宋继言,让他把手上的活儿停了,立刻赶回来。”
狱外的人慌神,狱中的人更是心神难定。
赵虎这么咋呼的一个人,这几天大牢蹲下来,是一天比一天话少。
而唐晓本身就安静,这时候更是显得沉默寡言,一日日地靠坐在墙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吃睡都在这里,每天唯有如厕的时间能被带出去走一走。
唐晓出去时特意观察过,原来他和赵虎被关的地方还不算真正的牢房,只是暂时关押的班房,那些被正式定了罪的人才会下狱。他隔着栏杆,远远地望过一眼,那里头的一双双眼睛,黯淡无光,一颗颗脑袋,蓬头垢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路会通向哪一边,只能一天比一天更沉默。
被关的第十天,亦或者是第十一天,唐晓也没数清楚,门上的锁链忽然被打开,牢头进来朝他招招手:“你出来,有人来接你了。”
唐晓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赵虎倒是嗷了一嗓子,扑在栏杆上:“我我我!出去别忘了我!”
唐晓又愣了愣,忙站起身来,脚有点麻,走路还有点一拐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