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唐晓怔了怔神儿,眼睛好像看着也红红的,分不清是酒劲儿还是什么。
他像是在想什么,亦或只是困顿了有些发呆,整个人顿了好久好久,才小声道:“不好。”
宋继言的眼圈儿迅速红了,嘴唇抖了抖,但还是立刻整理好神色,仰了仰头,执拗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好?”
“我不信你。”唐晓的神色格外认真,“你太会骗人了……我不敢信你,我不跟你好了。”
宋继言一下子愣住,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眼帘儿下意识一颤,一颗豆大的泪珠,冲出眼眶,从脸颊上划过。
他脸上还是空空的,像是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唐晓的反应比他还快一些,但也被吓了一跳,明显是懵的。
“你怎么哭了?”唐晓有点儿无措,用手背去给他擦了擦眼泪,“别哭啊。”
宋继言愣愣的没有躲开,被擦过的地方红得更加厉害,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直直往下掉。
愣过之后,他脸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一直在哭,哭得很安静。
第98章
醉意一股脑地涌上头,唐晓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不过睡也睡得不踏实,他胸口莫名其妙总有些潮乎乎的劲儿,还感觉沉甸甸的,都有点喘不过气。
他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一起发沉,闷闷的,涩涩的。
这一觉好像睡了好久,睡得足足的,可醒的时候却不觉得轻松自在。
唐晓迷迷糊糊地一抬头,胸上趴着一团黑。
“欸……”唐晓直叹气,拿手拍了拍小黑猫的屁股蛋子。
“唔呜——”小猫儿挪了挪屁股,转了个圈,毛茸茸的脸蛋朝向唐晓,还舔了舔爪子。
唐晓心想怪不得胸口湿唧唧的。
他抱着猫坐起身,脑壳子还带着宿醉之后的钝痛感。此时窗外已是大亮,他迷瞪瞪地虚着眼睛发了会儿呆,想着昨天好像看见了宋继言。
然后……干什么了?
唐晓有点懵,想着俩人像是说了什么,可具体说的什么又有点记不清。关键他也分不清昨儿晚上到底是做了梦还是怎么的,宋继言就靠在他腿边,好像……好像让他给说哭了。
唐晓人更懵了,手里盘着小猫儿,盘着盘着突然一激灵。
什么时辰了?!
他也顾不上头不头疼了,划拉着套上外衫就要下床。
小猫儿从他身上跳下来,又三两下蹦到一旁的桌子上。
唐晓趿拉着鞋板,一边系扣子一边要出门,小猫儿奶乎乎地一张嘴:“喵~”
“啊?”唐晓这才看到,桌上的木盆里已经备好了洗漱的水。那水一摸甚至还是温乎的。他也来不及细想,赶紧漱口洗脸,慌里慌张地就出了门。
院子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这一看起码得过了辰时了。早点铺开张的点儿早就到了,他这个着急,想着怎么他睡过了,赵虎也没来喊一声,结果在院儿里那么一探头,赵虎还在石桌上趴窝呢。
他昨天就说好像是把什么东西落在院子里了,忘了赵虎!
“赵虎,虎子!”唐晓赶紧过去把人拍醒了,“你怎么在这儿睡一宿?”
“啊?!唔——”赵虎蒙了吧唧地一抬头,脑门都是红的,“怎么了?!”他愣愣地看着唐晓,说话之前都得先擤鼻子,“什么……什么时辰了?”
“你去烧点热水,泡个热水澡。”唐晓怕他染上风寒,“今天不用你出摊儿了。”
说完,唐晓急匆匆地赶去了火房,推门的时候还下意识往门后摸了一把——那是他习惯性挂围裙的地方——结果摸了个空。
唐晓一怔,一转头,就看到宋继言站在炉子前,抱着个胳膊,半身歪靠在墙边,正盯着锅子里噗通噗通煮得翻飞的小馄饨。
“你——”唐晓一呆。
宋继言早就听见他那动静,看见他冲进来了,这会儿侧头瞟了他一眼,也没什么大反应,又把脸扭回去盯着锅:“你回去再睡会儿吧。”他别别扭扭地僵了一会儿,又道,“这里有我。”
宋继言那眼圈子都是红的,还肿。他本来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这回好了,脸上跟挂了两颗核桃似的。
唐晓一下就傻眼了。他有点儿想起来了,昨天他就是把宋继言说哭了,还哭得挺凶。
那小馄饨一锅很快就煮好了,宋继言盛进碗里,就要往前堂端。
唐晓一把就把人拦住了:“你就……你这样,你就别出去了,我来吧。”唐晓挺局促的,攥了攥手心儿,用凉水投了块儿毛巾,递过去,“你把馄饨给我,你用这个……敷、敷敷眼睛。”
宋继言也不和他较劲,让干嘛就干嘛,自己仰头坐在椅子上,敷着凉毛巾,还挺听话。
这会儿来吃早饭的人已经不多了,馆子里没什么生意,唐晓就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和宋继言一人把着一个墙角。
俩人谁都没怎么说话。宋继言挂着俩肿眼泡儿,看上去蔫蔫的。唐晓直抠手,死活想不起昨天自己到底说了啥。
他也不知道是昨天那顿酒给自己库库一顿喝通了,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他心里是不怎么憋屈了,看见宋继言,也没以前那种难受的劲儿了。
反倒是宋继言,垂着眼帘儿往那儿一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苦苦的气息。不言不语的,也不怎么动弹,但还盯着火,时不时地弯腰朝炉子里丢把柴火。
唐晓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啥,又没说出口,正踌躇呢,小二哥突然找了过来:“唐哥,虎子好像生病了——”
赵虎在院子里吹了一宿夜风,果不其然,最后还是病倒了。
病其实也病得不重,就是有点发热流鼻涕,但赵家二少爷哪里吃过这种苦的,床都不下了,窝在被窝里就开始喊娘了。
几个人都在他房门外站着呢,老板娘看了看唐晓,唐晓道:“这几天就让他歇息吧,他的活儿,我——”
“我干。”宋继言离得最远,半身隐在柱子后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那好呀。”老板娘一听,高兴了,“那敢情好,你力气大,我那个放杂物的厢房,好久时间没整理了,你去收拾收拾。”
放杂物的厢房要收拾,掉了半扇儿的后门得修葺,新酿好的几十坛酒搬去酒窖。
唐晓来了以后还没见过这么多体力活儿,宋继言平日很不爱出汗的一个人,这会儿都干得汗流浃背的。
他把外衫脱了一半,上半截儿用腰带系着挂在胯上,单穿一个短褂,短袖翻在肩膀上,露着两条手臂。
他肩膀宽,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整个人蹲在房檐上,正在那里叮叮哐哐地修房瓦。
唐晓在忙别的,几次路过,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宋继言被大太阳晒着,脑门上都是汗,手上敲打两下,就得抬胳膊蹭蹭汗水。
那时赵虎卧病在床,哼哼着非要喝带甜味儿的水,唐晓就抽空炖了锅梨汤,正给赵虎送过去。
一锅子的汤,一碗也盛不下。
唐晓在房檐下溜溜达达地转了好几个圈儿,最后人走了,石桌上留了一碗新盛的梨子汤。
汤里放了三颗冰糖,包甜。
第99章
宋继言一翻下房檐,第一眼便瞧见了石桌上的梨水。他下意识抬起眼,四处去找唐晓的身影,可人没找到,心跳倒是慢慢地起了拍子。他端起碗,浅浅地抿了一口,梨汤滑进喉咙里,味道甜甜的,一口喝完,唇角就开始压不住了。
一小碗梨汤,兴许算不得什么,可却足以扰乱心绪。
宋继言拎着空碗,在人家门口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始终记得唐晓说过,看到他会觉得难过,便连门都没敢敲上一下。他悄悄地背靠在房门外,犹豫再三,想了又想,最后跑到大街上去,买了镇上最好吃的小点心,连着洗净的碗,悄悄摸摸地放在唐晓的门口。
等第二天再来看,点心被吃了个精光,只剩外面的油纸和捆绳,散放在石桌之上。
宋继言瞧见了,唇角又偷偷地翘起来,心里头砰砰地起了鼓声,一转头,恰好看到唐晓系着围裙从旁边走过。他脚下一动,默默在后面跟了几步。唐晓手里端着面团,进门时被门帘拦了一把,正想背着身,用肩膀顶进去。宋继言上前两步,动作自然,神态自若,就像恰好路过一般,帮着一把撩起门帘。
唐晓短短地愣了一下,回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动了动嘴唇:“……谢谢。”
宋继言嘴角眼见着又要翘,硬是压下来,眼神定了又定,最后从唐晓脸上挪开,淡淡地应:“嗯。”
唐晓进了火房,门帘子飘来荡去,慢慢落回原位。宋继言侧身站在门外,用指尖挑起一道缝隙,然后脑袋歪歪地往门框上一靠,就守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唐晓在灶台间忙忙碌碌。
“我十岁出头的那几年,曾经在厨房帮过工,给掌厨的师傅打过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