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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孟令窈微微一怔,除了最初去选定纹饰,这数月来,她确实再未为此费心。所有的材料采买、进度督促,似乎都有人无声无息地安排妥帖,源源不断地送往金陵,最终将这份举世无双的完美呈到她面前。
  不知为何,随着婚期临近而日益鼓噪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忽地安稳了下来。
  依照古礼,绣娘奉上穿了金线的细针,请新娘为嫁衣添上几针,寓意未来姻缘美满,福泽自身。
  孟令窈的女工尚可,绣些帕子荷包足以称得上雅致,但在此等嫁衣面前,她那点技艺便显得微不足道了。刚接过针线,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地凝聚在那一点寒芒之上。
  沉默数息,她将屋里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绣娘。
  即便是国手,被这般注视着,也难免心慌手抖。更何况她这半吊子的功夫,实在怕唐突了这件嫁衣。
  绣娘会心一笑,“小姐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如何,她都能女娲补天。
  孟令窈心下稍定,围着嫁衣缓缓转了几圈。她旁的或许寻常,眼力却最是尖利挑剔。实在不忍因自己平平的技艺破坏了这件嫁衣的完美。
  最终选定在背后裙摆内侧的缠枝莲纹上落针。那里她自己看不见,就可当做不知了。她凝神静气,依着原有的纹路,绣下三对连环同心结。
  待最后一针收尾,绣娘俯身细看,不由赞叹,“小姐心思巧妙。这连环扣藏在莲纹里,恰似并蒂同心,是好兆头。”
  二月二十二,京城长街上鼓乐喧天。裴家送聘的队伍如赤龙般蜿蜒而来,披红挂彩的箱笼一抬接着一抬,一眼望不到头。抬箱的壮夫们步伐整齐,沉重的箱笼压得扁担都打了弯,红绸覆盖下的物件轮廓隐约可见古籍、玉器、绸缎的形状。围观的百姓挤满了街道两侧,啧啧称奇之声不绝于耳。
  “这得有一百二十八抬了吧?”
  “何止!我看少说也得一百六十八抬!”
  “到底是裴家,好大的手笔……”
  人群中,一个粗哑的嗓音突兀响起:“哼,这些世家大族平日也不知是敛了多少财?裴氏瞧着清贵,莫不是内里也像从前那崔氏一样……”
  话音未尽,旁边一个粗壮汉子一掌扇在他肩上,怒斥道:“浑说什么!不动脑子想想?裴少卿年少有为,圣眷正隆!长公主殿下又视他如己出,侄儿大婚,能不上心?”
  一个婶子接过话头,“咱们寻常人家娶媳妇尚且要掏空家底凑几台像样的聘礼哩,何况是裴家?”
  另一老者捻须附和,“正是!裴将军为国捐躯,长公主殿下平定西南,裴少卿这么些年惩治了多少贪官污吏?都是为咱们老百姓做实事的人,大好的日子,再说这些话可别怪老夫不客气!”
  那人环顾四周,见无人应和自己的话,反倒招来无数怒目,只得悻悻缩颈,灰溜溜挤出人群,七拐八绕地钻进安平伯府后巷几间低矮的瓦房。
  刚推门,里头便传来怒骂声,“又死哪儿去了?成日游手好闲!都怪你这孽障,好好的说什么长公主,如今人家风风光光回京,你爵位没了,连间像样屋子都住不起!”
  夜幕低垂,裴府内灯火通明。明日便是吉日,府中上下都透着喜庆的忙碌。
  裴序踏进书房,衣袂间带着淡淡的檀香气。
  裴老太爷抬眼,“给你母亲上过香了?”
  “上过了。”裴序颔首。
  裴老太爷望着孙儿沉静的面容,终是叹道:“二十七了,那混账东西,还是没寻回来……”
  裴序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他不回来,不是正好?您明日可安心坐主位。”
  老太爷被他这话噎得哭笑不得,笑骂,“混账小子!他就是回来了,主位也是老夫的!”骂完又正色叮嘱,“成婚后便是大人了,要好生待窈丫头。孟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似宝地养大,日后得空,你得多陪她回去瞧瞧……女儿家嫁人,心里总是忐忑的。”
  裴序难得温驯,垂眸静听,“孙儿明白。”
  “她父亲为人宽厚,母亲也是个明事理的,你更要知礼。”老太爷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要将积攒了多年的话一次说尽。
  裴序始终安静倾听,没有一句反驳。
  待祖父叮嘱完毕,他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明日还有得忙。”
  老太爷摆摆手,裴序行礼告退,身影没入沉沉夜色中。
  院内重归寂静,老仆悄步上前,轻声道:“老太爷,明日添丁进口,是大喜事。”
  老太爷望着孙儿离去的方向,许久才哑声应道:“是啊……这府里,已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昏黄的烛火映在他眼中,隐约晃动着一点水光。
  二月二十八,天朗气清,正是孟少卿亲自卜算的良辰吉日。
  宜嫁娶,宜安床。
  第106章 礼成—— 红烛静燃,帐幔低垂,将一室……
  “吉时将至, 请小姐更衣。”
  孟令窈微微颔首,伸展双臂。中衣、内衬、长裙、霞帔……一层层穿上身,每一层都是不同的祝福与规制。当最后那件沉甸甸、华美不可方物的云锦外袍加身时, 连她自己也感到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端凝气势。
  铜镜中, 那浓烈到极致的红, 将她本就欺霜赛雪的肌肤衬得愈发剔透, 眉眼间的艳色被放大到了极致, 近乎灼目。
  梳妆女官上前,动作轻柔地拆卸下原有的少女发髻。她是长公主亲自请来的女官, 曾为数位公主梳过妆。
  女官手法娴熟,口中断断续续念着吉祥的祝词。待到敷粉施朱完毕, 女官正要做最后的点缀。孟令窈抬手执起一支螺黛, 顺着自己偏圆的眼型,在眼尾处细细勾勒出一道微微上扬的弧线。
  笔尖轻提,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间添了几分明澈的锐利。她端详着镜中的变化, 唇角微不可察地满意一勾。
  她向来知道自己怎样最好。
  接着, 点唇、贴花钿。女官在她眉心贴上用金箔与细小珍珠制成的并蒂莲纹花钿。额前缀以红宝石流苏额饰,耳下垂着赤金点翠珍珠耳坠, 华贵不可方物。
  “小姐仙姿玉色, 奴婢祝小姐与裴大人琴瑟和鸣,永缔良缘。”
  孟令窈的目光掠过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点了点头, “多谢姑姑。”
  前院亦是热闹非凡。孟令窈的几位表兄, 为争夺背她出阁的荣耀,早已在演武场较量开来。刀枪剑戟,拳脚功夫,接连比斗了十几场, 喝彩声、助威声此起彼伏。最终,钟定明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力压群雄,夺得了这资格。
  “赢得太惊险了!”钟静姝抚着胸口。
  “这小子……”钟定曜不服气道:“运气好了些而已。”
  钟定明挺了挺胸膛,掸去袍角微尘,“手下败将,休要多言。”
  “稳当着点,莫要磕着碰着。”大表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威胁不言而喻。他已成了亲,未曾参与弟弟们的比试。
  “是!”
  顶着满院子兄弟们艳羡的目光,钟定明转身进了内院。
  吉时将至,裴府迎亲的队伍向孟府门外行进。一路锣鼓喧天,喷呐嘹亮,鞭炮声震耳欲聋,撒下了无数糖果铜板。不仅小孩,连些大人也忍不住去抢,被发现了依旧振振有词。
  “裴大人与孟小姐天作之合,我沾沾喜气怎么了?”
  “就是就是,他们二人都生得好看,我带点回去给我家那小的尝尝,能有他们一半长相也好啊!”
  裴序身骑白马,大红的吉服非但未掩其清雅气质,反为那张清隽的面庞添了几分秾丽。他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宛若云破月来,疏风朗朗,任谁看上一眼都知晓,他今日有多欢喜。
  “新郎官来了——”
  门口守着的仆役扬声通报。
  府中,孟令窈一众闺中密友,早已摩拳擦掌,布下层层“难关”。
  第一关,便是周小姐亲自坐镇。她手持一柄紫檀算盘,笑吟吟地看着被傧相们簇拥而来的新郎官。
  “裴大人,”周小姐声音戏谑,“素闻你文武双全,却不知于这数术之道可有涉猎?我这儿有一题,若答得上,此门便为君开。”说罢,不等裴序回应,指尖已在算盘上飞快拨动,噼啪作响间,口中报出一连串复杂的数目与算法,涉及粮帛折算、利润分成,极为刁钻。
  围观者皆啧啧称奇,迎亲拦门见过考诗词、考对联、考武艺的,这般当场出实务数术题的,实属头一回见。裴序非此道专才,但心思缜密,反应极快,且身边早有准备——一位精于钱谷计算的户部同僚正在傧相团中。他略加思索,与同僚低语两句,便从容不迫地报出了答案。
  随同来的轻舟抹了把额角的汗,还是大人深谋远虑。
  “不错!”周小姐验算过答案,爽快地侧身让开,“裴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请!”
  其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猜谜联对,各位才女轮番上阵,尽展所长,花样百出。迎亲的傧相团皆是京中青年才俊,此刻也被这群平日里娇滴滴的贵女“折磨”得连连告饶,使出浑身解数,方才一路过关斩将,来到孟令窈的闺阁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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