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二十五文的饼干都是随机装的,什么形状的小动物都有,这价格买得人最多。但也有财大气粗的,只挑着喜欢的动物饼干买,这就要贵五文了。
秦容时笑着点头,拿小夹子装了两份。
郑邛山是他老师的旧友,又是柳家食肆的熟客,秦容时多给他装了半包花生芝麻的牛乳糖。
“这是今天新出的糖,量不多,还没摆出来卖,先生拿些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郑邛山嘿嘿笑,指着秦容时笑:“成,老夫可不和你客气!等我写了新书,第一个拿给你看!”
这话,秦容时也听他同院长周泊之说过,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只笑着看人走远。
过了晚饭的时辰,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戌时中(晚上八点)柳谷雨关了食肆,同秦容时往河沿街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柳谷雨觉得尴尬,好几次想开口,又怕说着说着说到更尴尬的话题,干脆也闭了嘴。
他是个话多的,这一路可走得他浑身痒痒。
进了果子巷,远远就听到吵闹的声音,听着好像是李有梁和他媳妇孙月芹的声音,之间还时不时传来陈巧云劝架的声音。
“孙月芹!这大晚上,你发什么疯,我下了学回来好好看个书,你非得闹是吧!”
“看书?!你看的什么书!你桌屉里藏了什么画!你画的是谁?!亏你是读书人!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去去去,少说些有的没的!什么画!什么人!都是没影儿的事!”
“被我发现,你就又藏起来了!你当我不知道呢!”
……
等柳谷雨和秦容时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吵得厉害的夫妻二人,左邻右舍还有好些人趴着院门悄悄看热闹。
陈巧云站在中间,似左右为难,一会儿劝劝这个,一会儿又劝劝那个,银子瘪着嘴要哭不哭的,却还紧紧牵着娘亲的手。
“哎呀!吵什么,吵什么!都是一家人别吵了,别吵了!”
“月芹啊,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我儿子我清楚,他是读过书的,不会做这负心的事情!你肯定是月份大了,越发喜欢乱想!快和娘回家,看你挺着这么大肚子,娘看了都忧心!”
“还有你!你个混账玩意儿!也不看看你媳妇肚子都多大了!马上就要生了,你让让她怎么了!你让她说两句,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
孙月芹抹了一把眼泪,她此时也看到柳谷雨了,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倒说不上嫉恨,更多的好像是尴尬和难堪。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牵着银子就要往外走,还说道:“娘,您别说了!我想回娘家住几天,我想我爹娘和大哥、二哥了。”
陈巧云急得拍大腿:“哎呀!你这孩子,你咋这么倔呢!你娘家又不在府城,这大晚上,你这时候闹着走,一家子人哪个安心啊!你听话了,别闹了,来银子,来阿奶抱啊!”
银子都快吓哭了,紧紧牵着娘亲的手,见陈巧云把双手伸过去,更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李有梁气坏了,他也看见柳谷雨和秦容时,或许是难为情,或许是觉得被人看了笑话,更是气急败坏。
他气上心头突然推搡了孙月芹一把,还骂道:“你这女人!你简直不讲道理!”
孙月芹的月份已经很大了,被这一推直接撞在墙上,牵着的银子也一屁股墩儿摔了出去。
“娘!”
小女娃撕心裂肺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奔向跌靠在墙角,两只手捧住肚皮的孙月芹。
孙月芹面色痛苦,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就疼出了冷汗,一张脸霎时变成惨白,抱着肚皮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肚、肚子……”
陈巧云吓坏了,尖叫道:
“我的天爷!我的孙儿啊!”
“你这死小子!看你干的好事!有梁!有梁!你跑什么啊,快把你媳妇抱进去啊!”
“她这是要生了!”
第136章 府城市井36
崔兰芳早听到隔壁的动静, 可她灶房生着火一时又走不开,这时刚把锅里的菜豆汤盛出来,擦了手出门。
刚出门就听到陈巧云的惊呼, 又是拍手又是拍腿, 吓得惊慌失措。
“她这是要生了!”
崔兰芳也吓了一跳,忙走过去试图把瘫坐在地上的孙月芹扶起来,可她身子笨重,崔兰芳哪里扶得住?
人命关天的, 柳谷雨这时候也顾不得和李有梁的矛盾,连忙跑了过去。
孙月芹脸色惨白, 两手紧紧抱着肚子, 身下的裤子湿了, 看着是羊水破了。
“李有梁!你还发什么愣呢!这时候你还往哪儿躲呢!是不是男人啊!”
他扭头冲着呆愣着只想往后躲的李有梁大骂,又望向跟着崔兰芳出门的秦般般,急说道:“般般,去隔壁请你老师过来!陈婶子,这附近哪家稳婆好, 快去请来啊!”
陈巧云也像是失了主心骨般, 被柳谷雨一提醒才拍拍手说:“对对对!稳婆!稳婆!我去请稳婆!”
秦般般是个年轻姑娘, 哪里见过这阵仗, 已经吓得白了脸,同手同脚朝着方流银的院子跑了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老师!老师, 你快出来啊!”
李有梁不情不愿走出来, 把孙月芹抱了进去。
等进了李家, 柳谷雨几人才发现李家当家男人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捣鼓他那些蜂子了。
银子吓坏了,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跟着爹娘的方向跑, 边跑边哭,跨门槛的时候太急还摔了一跤,也不知道磕到哪儿,抱着脸哭得更凶了。
柳谷雨忙跑过去把小女娃抱起来,上下检查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伤,想来只是摔痛了。
“好了好了,不哭哦……不哭哦……”
他抱着孩子哄,又着急看向孙月芹那头,见李有梁抱着人进屋,崔兰芳也跟了进去。
娃儿哭得震天响,没一会儿就嚎哑了嗓子,小脸儿也憋红了。
秦容时跟在柳谷雨身边,看得直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掏出柳谷雨给他的栗子饼干,挑了个可爱兔儿的栗子饼递给银子。
小孩儿贪吃,可银子这回真是吓坏了、伤心了,好吃的也哄不住,仍是哭得满脸泪水,声音半点没小。
秦容时没哄过孩子,一时觉得尴尬,眉头紧紧皱着,看着银子如看一道难题,没一会儿,他又尴尬地换了花生芝麻味的牛乳糖递过去。
就是这时候,屋里的崔兰芳喊道:“李秀才,你去烧些开水,你媳妇等会儿生娃要用的。”
李有梁把人抱进去就出了门,此刻呆呆傻傻地站在廊下,来回踱步说:“烧、烧水?我我我……我没烧过啊。”
饶是崔兰芳脾气好,这时也不由起了心火。
听听,这说的什么屁话!
正好柳谷雨看秦容时此时有些尴尬,还在上下摸着衣裳,似乎想掏出第三样零嘴哄孩子。
他忙拿过秦容时手里的牛乳糖,又对着人说道:“你去烧些水吧。”
秦容时点头,扭头就进了灶房。
此刻屋内,孙月芹躺在床上,脸上全是冷汗,头发都被汗水湿透了,额前碎发湿哒哒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我、我……我好像、听到我家银子在哭……婶儿,婶儿,您帮我去看看。”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连说话都觉得疼。
崔兰芳拿帕子给她擦了汗,又安慰道:“你安安心心生娃儿,银子有谷雨抱着呢,没事儿的!你给她生个小弟弟小妹妹,这娃儿就不哭了。”
听到这话,孙月芹扯了扯嘴角想笑,可下一刻又痛得变了脸色。
她忽然一把攥住崔兰芳的手,断断续续说道:“婶子……我男人是个白读、白读圣贤书的。我、我公公,养蜂养得入迷,连家也不顾。瞧着,只有婆婆是个好的……但是……”
“但是……但是……我家就数她难对付,都说佛口,佛口蛇心,说的就是她这样的……说起来我是做儿媳的,本不该说她坏话。但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别被她哄了。”
“婶子……我实在没得法子,我也找不着人,只能、只能求您了。”
“我娘家在五溪县,金、金水桥市……街市里最火红的孙家羊汤馆子,就、就是我爹开的……求您,求您找人带句话去,就说、就说我想回家了。”
崔兰芳本就心软,现在又被孙月芹拉着说了这样的话,更是心疼又着急。
“好闺女,快别说了,留些力气吧!”
“我应承你,婶子应承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