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谢谢了,你先去忙吧。”
柳谷雨点点头,佯装忙碌得根本抽不开身的样子,只挥手对着明哥儿说了一句。
明哥儿也点点头, 顺便端起两碗已经做好的甜食出去,送到客人的桌上。
等人走后, 柳谷雨才朝外挪了两步, 掀开帘子往前堂看了几眼。
秦容时靠窗坐着, 身上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夹棉披风,更似个俊俏郎君。
他左右都坐着人,分别是两年未见的谢宝珠和李安元。
到了冬天,谢大少爷也裹成个大毛团子。
人如其名,他打扮得珠光宝气, 一身绀青色的锦衣, 脖子上戴着兔毛领子, 袖口也圈了一圈毛边, 头戴一顶毛绒帽儿,帽子上还嵌了一颗红色宝石。
谢宝珠的名字像个大姑娘, 却是三人中最高最魁梧的一个,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很爱笑,也是极俊朗的儿郎,只是这身衣裳实在不搭。
进了食肆, 大少爷左看右看,然后做贼般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放到桌角。
秦容时说话半点儿不客气,直接问道:“两年不见,你怎么贼眉鼠眼的?”
谢宝珠瞪他。
坐在另一边的李安元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抿唇喝了一口水,最后才说道:“快要过年了,书院再有两天也要放假。宝珠的娘亲来了福水镇,说要接他回去过年。”
“这当娘的总担心儿子穿不暖,特意给他打扮的……平常有翡翠跟着,要是没有穿戴这些,翡翠回去还要告状,他防的就是‘家贼’。”
两年的时间,谢宝珠和李安元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李安元一声“宝珠”喊得格外自然。
谢宝珠撇撇嘴,嘀咕道:“你们懂什么!这都是家母的爱!”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大团毛茸茸,赫然是长成一座猫猫山的橘猫。
谢宝珠:“嘿,看看我这大胖闺女!”
他把猫放到桌上,金灿灿一身橘毛,模样浑圆,一张毛乎大脸,在桌上走了两步,肚子都一颠一颠的。
那猫在桌子上转了一圈,最后一撅屁股钻进了谢宝珠的帽子里,还试图将四只爪爪都塞进去,但实在有些勉强。
李安元也好久没见到这猫了,愣了会儿才问道:“你给它吃什么了?我上次见它还没这么胖啊?”
对大胖猫咪秦容时显然要宽容许多,他收回落在后厨的目光,盯着橘猫看了两眼也说道:“令郎有福气。”
谢宝珠:“……”
谢宝珠叹了口气,最后满脸愁容地说道:“我本来是压着它减重的!可这个月我娘不是来了吗!哎……反正,反正减重没成功!还又胖了!”
李安元摇头叹气:“令堂之爱确实沉重。”
三人聊了一会儿猫,谢宝珠才又看向秦容时,乐道:“好小子!你出门一趟也是大变样啊!如何?这两年都去了哪些地方?诶……不是我说啊,秦容时你小子不够意思,这两年也不知道给我们写信。”
秦容时捏着木勺挖碗里的蜂蜜桂花炖奶往嘴里送,吃了两口才说道:“上个月不是给你们寄了《策题》和《算学九经》吗?”
一听这话谢宝珠就一眼瞪了过去,没好气说道:“写信!是信!”
“书院已经有做不完的课业了!你是我同窗,不是我夫子!怎么还给我寄题!”
李安元却说:“还没谢过容时寄的书呢!那套《策题》精妙绝伦,让我受益匪浅!”
说完他又扭头瞪了谢宝珠一眼,偏头过去低声说道:“你还挑上了,那书你看完了吗?明年开春就要考试了!”
在李安元的鞭策下,谢宝珠终于考中童生,不再是三松院年纪最大的留级生了。
但他考童生就考了好些年,再提起考秀才就忍不住犯难,嘀咕道:“明年啊……我怕是不行吧?夫子也只说让我下场感受感受。”
李安元严厉道:“明年不行,再三年还能再考,不要自暴自弃!”
谢宝珠撇撇嘴,悄悄朝秦容时靠了靠,凑上去小声嘟囔道:“你瞧瞧,圆圆现在越来越凶了!比咱院里的钱夫子还有古板严厉!”
李安元又瞪他一眼,说道:“我听到了!我是看在钱的份上!总不能白收你的银钱,却眼看着你的学业没有精进吧!”
谢宝珠拱手求饶:“是是是!李夫子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
两人斗了两句嘴才安静下来,秦容时才抽空说道:“那套《策题》是老师亲编的,我也是誊了一本寄回来,谢兄确实该多看看。”
谢宝珠惊得瞪圆眼睛,小声问道:“老师?那不就是吕山长吗?嘿,那确实该多看看!原来是山长写的啊……难怪呢,我说我怎么看不懂呢。”
李安元叹气。
故友相逢,三人聊了很久才各自离去。
谢宝珠说大王饿了,该出去喂猫饭了。李安元也说要去书铺买一本《三字经》,他那小侄子六岁了,到了开蒙读书的年纪,正好趁过年的时间教他认几个字。
秦容时起身亲自将两位好友送出食肆,再转身就看见明哥儿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碟筷勺,很快又有新客进来,寻了空位坐下。
秦容时快步走了过去,对着明哥儿说道:“我来收拾,你去招待客人吧。”
明哥儿匆匆点头,朝着新进门的客人走了去。
秦容时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端起摞成一摞的碗碟往后厨去。
“他们走了没?”
正在揉茶皮子的柳谷雨听到动静后头也没抬,只以为是明哥儿进来了,立即出声问道。
秦容时将碗碟放进大水盆里,盆里已经摆了好些还来不及洗刷的碗。
他看了两眼才回答道:“刚走。”
竟是秦容时的声音,柳谷雨立刻抬头看,险些撞到朝他偏过来的秦容时。
“你、你怎么突然凑这么近?”
柳谷雨朝后扬了扬,一双眼瞪得圆溜溜,警惕地看着秦容时。
秦容时没有回答,只认真望向柳谷雨额头的伤处,看了一阵才沉声问道:“药擦了?”
柳谷雨点头。
秦容时没再说话,也没有再往前靠一步,更没有像昨晚那样又是扶后脑勺又是抬下巴,反而看清楚后就迅速退开了,有礼有节地保持着距离。
他问完又坐到木盆边的小杌子上,撩了袖子就想往水里伸。
“诶!等会儿!”
柳谷雨立刻出声喊道,可还是迟了,秦容时一双手已经伸进水里,右手甚至握住了盆中的洗碗瓤子。
听到柳谷雨的声音,秦容时抬头望他。
柳谷雨叹了一口气,笑道:“你袖子那么长,也不怕打湿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很长的红色布带,又对着秦容时招手说道:“起来。”
秦容时只看柳谷雨手里的东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依言站了起来,直接把两只湿淋淋的手往前一伸。
那长布条是柳谷雨自己用来当襻膊用的,他原本是打算直接递给秦容时,让他自己戴上,哪知道这人闷不吭声已经把胳膊伸出来了。
柳谷雨默默睨他一眼,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秦容时表情冷静自持,好像没有别的目的。
柳谷雨又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朝秦容时走了过去,任劳任怨地扯开那条鲜红的长布条,将其绑到秦容时的两条胳膊上,再反扣到肩背后。
“右手……左手……”
“嗯,头再低一点儿。”
“好了。”
贴在近前的躯体抽身离开,秦容时也及时移开落在柳谷雨身上的目光,稳重点了点头,又撩开衣衫坐回小杌子上,握着瓤子开始洗碗洗盘。
柳谷雨安分了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打趣:“这位小二哥,要不要给你算工钱啊?”
秦容时抬头看他,也顺着这话题回答道:“日结吗?”
柳谷雨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笑道:“拿饭抵行不行?”
说到这个秦容时还真认真起来,思索问道:“吃什么都行?任我点?”
柳谷雨点头,下一刻又突然从案板上摸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糖酥往秦容时唇边喂,说道:“尝尝?我新做的,食肆里还没上新呢?”
他蹲到秦容时身边,一块牛乳原味的雪花酥喂进秦容时嘴里。
秦容时仔细品了品,最后问道:“这是牛乳做的?味道很浓,卖价应该不便宜吧?”
柳谷雨点点头,又起身从案板上挑了一块芋泥味的,继续说:“镇上有钱人也不少,我这食肆赚普通人的生意,也赚有钱人的生意!这个就是为有钱人定的了!你再尝尝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