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李安元被他晃得东倒西歪,脑袋都晕了。
吕士闻说完又看向李安元,顿了片刻才说:“李学子,你算术学得不错,衙门近来收田税正嘉招算生,老夫向他们举荐了你。”
“每月可领一两银加二斗米。之后你也不用再找别的零活,就去衙门帮忙算税,有银子拿,也在官前露了脸,于你今后仕途有益。”
被晃得脑袋晕的李安元也愣住了,没想到山长竟然知道他缺钱,得常常挤出时间找些零散活计。
他感激非常,一张脸爆红,激动地对着吕士闻连连点头,磕磕巴巴说道:“多谢夫子!呃……不是,多谢山长!山长恩情学生铭记于心!”
吕士闻点点头,最后再看向秦容时,说道:“与你家里人道别吧。”
秦容时颔首,再次看向等在一边的家人。
崔兰芳快步走了过去,拉着秦容时看了又看,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
“二郎,出门在外一定要保重自身,天冷了记得添衣裳,日日都要吃好喝好,千万别舍不得花钱!平日里多听先生的话,记得常写信回来。”
秦容时早熟,这些嘱咐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多余,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崔兰芳还是忍不住千叮咛万嘱咐。
秦容时并不厌烦,静静听着崔兰芳说话,等她说完才回答道:“娘,您不用为儿子担心,您身体不好,平日里要多注意。我每月都会寄家书回来,事无巨细都写给您。”
崔兰芳拿衣袖沾了沾眼角,她不敢再开口,因为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只怕开口就是哭音。
柳谷雨在一旁扶住崔兰芳,小声安慰道:“娘,二郎是出门见识天地的,您不要难过。”
听到这儿崔兰芳也强撑出一丝笑,对着秦容时继续说:“……记得写信啊。”
秦般般牵着娘亲的手,仰着脑袋看向秦容时,眼眶也有些红,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二哥……早些回来。”
秦容时没有回答,只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从始至终,柳谷雨都没有言语,他昨天已经说得够多了,今天又有崔兰芳在一边,似乎该说的话都被她说了,他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如今再看秦容时的神色,似乎没了昨天的模样……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柳谷雨暗自想。
此时,秦容时突然朝后退了一大步,抬手作揖深深行了一礼,最后才对着柳谷雨说道:
“柳哥,家中诸事就拜托给你了。”
说完,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垂着视线又补了一句,声音沉稳。
“等我回来。”
言罢,他扭头朝着骡车走去,扶着吉祥的手进了车厢,没多久,套在车头的两只骡子就踏起蹄子,拖着车厢朝大路而去。
谢宝珠还在后面招手喊话,追着骡车跑了两步。
“秦容时!你放心去吧!你家里我会帮忙照顾的!”
话音刚落下就被李安元拍了一巴掌,好脾气的李安元都忍不住板起脸,瞪着眼说道:“谢宝珠!早说了!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了!”
谢宝珠被一巴掌拍得缩起脖子,偏还耍宝儿般指着李安元乐呵:“嘿!不得了!你敢喊我全名!”
李安元:“……”
两人闹了一通,崔兰芳眼里虽还挂着愁绪,可看到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谷雨还盯着骡车离开的方向,已经只能隐隐看到一个黑点了。
他叹了一口气,一股莫名的涩意此刻才在胸口化开,像吃了一颗烂掉的果子,又苦又酸。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枇杷糖,剥掉糖纸后塞进口中,嘴里甜丝丝的,可心口的酸涩并没有淡去。
嗯……是多久来着?
两年后就有考试,最迟那时候也会回来。
-----------------------
作者有话说:终于要长大了(其实也没有很大,等小秦同学回来大概十八岁的样子),之后就是考试、考中,然后换地图搬到府城。
第101章 府城市井1
时光流似箭, 转眼又二年。
冬,十二月,朔风冷冽, 吹得人脊骨生寒。
天也灰蒙蒙的, 沉沉压在头顶,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全都裹着厚重的棉衣,两只手揣在袖子里, 冷风也仿佛长了眼睛,专门往人的衣领子里钻, 冻得人都瑟缩着脖子。
柳谷雨穿一件夹棉花的靛蓝色棉衣, 和一堆人挤在驿馆前, 一时不防还被人踩了好几脚。
“哎呀!哎呀!别挤嘛!”
“哎哟,这不是柳老板嘛!您过来些,可别被挤出去了!”
“柳老板又来取信?您家二郎出息啊,拜了好老师,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哎哟, 别挤嘛!你踩着我脚了!”
……
柳谷雨退了两步, 冲着说话的两人点点头, 敷衍答道:“是嘞, 是嘞,过奖了, 过奖了。”
刚说完话, 驿馆的门就打开了。
一个穿灰衣裳的小卒抱着一个大筐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了一人帮忙,小卒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铜铃铛,一边摇一边叫道:“好啦好啦!都别挤!挨个挨个来!我念着谁, 谁就上来取信!”
“南门巷朱虹!”
“石门村万齐山!”
“茶亭街薛三!”
……
“上河村柳谷雨!”
挤在人群里,认认真真听着小卒喊名字的柳谷雨可算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举手喊道:“这儿这儿!”
就连小卒也认得他,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一边将信件交过去,一边笑道:“柳老板?又来取秦童生寄回来的信啊!”
秦容时一月会寄两次家书,一般是月中和月末,这几天柳谷雨几乎天天都来,有时候空手而归,有时候拿了信满意而归。
柳谷雨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信件,又道了谢,最后才拿着东西钻出拥挤的人群。
取了信他没有再多逗留,揣上东西往城门的方向走,赶了骡车回家。
而与此同时,秦家却来了客。
一个穿牙绯色,头发盘起,发髻上插着两朵鲜红布花的中年妇人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正抿着唇笑眯眯,对着主位上的崔兰芳说道:
“崔妹子,这门亲事真的不错!你可千万要上心啊,你家闺女儿年纪也不小!翻过年就十八了!”
崔兰芳的情绪淡淡,不见多欣喜,也不见多厌烦,只淡淡看着说话的媒婆,敷衍笑道:“再说吧,再说吧,麻烦张姐姐跑这一趟了!”
张媒婆哪愿意!她可是拿了钱的!
她连忙又劝道:“哎哟!这事儿哪能再说啊!这可拖不得!般般年岁也不小了,别家女儿像她这岁数有的都成亲生孩子了!”
她又道:“这回说的是镇上杨员外家的小儿子!他家靠卖甜水发家,现在已经开了门脸铺子,家里底子足!你闺女嫁过去准不会吃亏!”
“杨小郎君又是家里最小的儿子!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他在家里最受父母祖母疼爱,上头又有两个哥哥顶事!嫁过去就是享福啊!”
“杨家那边可说了,他家没女儿缘分,就盼着般般这样乖巧的女孩儿进门呢,保管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这已经是今年来求亲的第三个媒婆了。
秦容时跟随老师外出游学,人不在上河村,也不在鹿鸣书院,这事儿自然瞒不住。
人走了没几天,书院、村里都传开了,秦容时得了鹿鸣书院山长的青睐,收为弟子,以后前程似锦。
柳谷雨的生意也做得好,在东市是出了名的!
他今年又租了铺子,开了一间甜味食肆,日日都客如云来,每天数钱数得手软。
眼瞧着秦家日子一天一天变好,隔三差五就换了新衣裳,柳谷雨去年还花钱修葺扩建了院子,连他家的骡子、大狗都搭建了棚子新窝,今年又买了地。
这在上河村是头一份的,个个都羡慕呢。
不过柳谷雨教了村里人制肥的法子,上河村这两年都是大丰收,收成翻了倍,还惊动了县尊,派了两位农官大人下来查看,又请柳谷雨把制肥的法子教出来,还说以后会有赏赐发下。
一时间,连上河村也在镇上出了名,人人提起都说“哦,是那个很会种地的村子”!
柳谷雨能赚钱,秦容时又是前途大好的读书郎,以后说不定还能当官老爷!秦家水涨船高,好多人都盯上了般般的亲事,别说村里了,镇上都有好几户人家来打听过。
听了张媒婆的话,崔兰芳还是敷衍笑笑,只说道:“这事儿我再和般般说说,孩子的事儿都是他们自个儿做主,我也得问问般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