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102节
周修和的夹层里的票可不少,毕竟出门在外光有钱不行。
其中还夹杂着一张全家福,看上去不像是最近拍的。
罗雁礼貌道:“我能看吗?”
周修和:“当然可以。”
罗雁捏着照片跟他反复对比,问:“这是哪年的?”
周修和:“初中毕业的时候。”
他们一家三口常年分居,来京市入学之前他专门带上的。
罗雁掐指一算大概是五六年前,说:“跟现在像又仿佛不太像。”
周修和:“当时个子比较矮。”
比起个子,区别更大的是他的眼睛。
罗雁手在虚空中比划一下:“以前你的眼尾还比较平。”
周修和倒没怎么注意,亲昵道:“你看得好仔细。”
惹得罗雁脸红,把照片还给他说:“快迟到了。”
他们到得其实挺早的,架不住排队入场的人特别多,加上这场另外又加了好些凳子,光找好位置坐下来就费一番功夫。
罗雁本来是坐左边,快开场的时候他右手边来了个中年男人,人没坐下烟味就飘过来。
她靠近小声道:“修和,我们能不能换一下?”
靠得太近,像是在周修和耳边说话。
他偏过头,瞳孔里映入罗雁的五官。
她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嘴唇红红的。
在这种半明半暗的灯光之间,周修和心猿意马。
罗雁也意识到太近,戳一下他的手臂:“行吗?”
周修和站起来:“行。”
他忘了自己大腿上放着书,一动稀里哗啦掉一地。
罗雁赶紧捡,一本一本看有没有损坏。
周修和在旁边陪小心,罗雁:“没事,都没坏。”
两个人换了位置,周修和才问:“为什么要换?”
罗雁怕被当事人听见,把他往自己这边拽,说:“有烟味。”
男生宿舍抽烟的太多,周维方没有那么敏感。
他动动鼻子:“好像是有一点。”
罗雁:“是非常多。”
周修和心想幸好自己不抽烟,说:“那你现在还能闻到吗?”
罗雁扁扁嘴:“还是有,但也没办法。”
人家是被烟腌入味,也不是在这儿抽。
周修和确实不好说什么,用手给她扇扇风:“这样呢?”
如果要形容他现在做的事,最合适的词是螳臂当车或者杯水车薪。
然而罗雁很配合,笑眯眯:“闻不到了。”
周修和也笑,不过想起件事,从包里翻出个香袋:“你闻这个。”
罗雁闻着觉得是干花的香味,说:“这不像男生会随身带的东西。”
周修和:“我妈给的,说能防蚊子,结果该被咬还是被咬。”
罗雁看看他的左脸,再看看他的右脸:“没见被咬啊。”
周修和:“去年开学给我的,我一直放在包里。”
他包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连上学期的草稿纸都能翻出来。
罗雁:“可能只除广州的蚊子,我妈每年都买蚊香,特别有效,下次我给你带。”
周修和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说:“京市的蚊子倒是挺喜欢吃我们外地货的。”
这句话的形容有点好笑,罗雁没憋住,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周修和没忍住,轻轻在她额头碰一下。
罗雁眼神闪烁,不好意思看他,索性一本正经地坐直:“快开始了。”
这出剧不愧是轰动全城的,好看得罗雁全程都顾不上别的,一会笑一会哭的。
她眼泪一掉下来,周修和就给她递纸。
罗雁看得正投入,接过之后紧紧攥着,泪珠一串串。
周修和只好自己动手,纸巾在她脸上轻轻按一按。
罗雁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别过脸泪汪汪的看他。
可怜哦,怎么哭成这样,周修和啼笑皆非:“你自己擦,我怕戳到你眼睛。”
罗雁胡乱抹两下,后知后觉有点丢人:“是演得太感人了。”
是是是,周修和本来就凑得近,这会更像是紧挨着,说:“要不是顾着看你,我肯定也哭。”
这么多人呢,罗雁总觉得有人听见,耳根子也红了,斜他一眼。
她要是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这幅面红耳赤眼尾发红的样子有多好看。
周修和咳嗽一声,悄悄握住她的手。
罗雁吓一跳,先是左右看看,然后眼睛直视前方,背挺得僵硬,但手没有躲开。
周修和的心其实也跳得很快,用包挡住了两个人的手。
最后的十几分钟里,罗雁都看得心不在焉的,等演员上来谢幕,手指动动。
周修和知道意思,松开手。
两个人走出剧场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也不好意思看对方,对上眼就目光游离。
还是周修和先说:“我送你到老莫行吗?”
反正一家人都知道他,罗雁点个头,三两步跳下台阶。
周修和低头看,觉得自己今天穿的衣服还算体面,这才跟在她后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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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74章
老莫的全称是莫斯科餐厅, 十年前连门童都是外国人,不过现在已经是国营餐馆。罗雁很小的时候第一次来,据说被吓哭了。
她跟周修和讲:“我妈说我哭得可厉害了, 因为没见过金发碧眼的人。”
周修和今天算是见识了她有多能哭,调侃:“跟今天比呢?”
罗雁倒不觉得哭是丢人的事情,扬眉:“小巫见大巫。”
哭这件事, 于很多人而言都不好意思承认,仿佛那意味着人性里软弱无能的部分。换做是周修和,肯定不会这么坦荡荡。他道:“下次我出门会多带纸巾的。”
罗雁轻轻推他一下, 看眼时间:“你回吧,我家里人应该也快来了。”
周修和是想陪她再等一会的, 但见家长毕竟是件很正式的事情。他道:“那你自己小心, 明天见。”
罗雁跟他挥挥手说再见,犹豫着要不要先进店里占个座——吃饭的人多, 坐下来就得单点, 脸皮厚一些也能扛一会,但她架不住。
正犹豫着,刘银凤也到了,她远远看见女儿喊道:“雁雁。”
罗雁回过头,往下蹦两个台阶:“妈妈!”
怎么毛毛躁躁的, 刘银凤:“你取号了?”
罗雁上回来老莫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说:“现在都能取号了?”
刘银凤:“能, 会给个号码牌。”
这种按号叫人的方法,十分的适合罗雁的性格,她道:“那我去取。”
蹭蹭蹭又往里跑,不一会出来给妈妈展示:“我们是18号,好吉利啊。”
还真是个好兆头, 刘银凤:“今儿我一声乌鸦叫都没听见。”
京市的乌鸦,那真是多如牛毛。罗雁一直都很怕所有黑色的生物,包括但不限于乌鸦、黑猫和黑狗。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左右看找有没有,一边说:“我们下午看话剧,可好看了。”
家里没有电视之前,刘银凤每个月也会去看看戏之类的。她道:“等人不多我再去。”
罗雁觉得也不知道哪天就不演,决定自己先把票买好,给妈妈一个惊喜。她换个话题:“也不知道我爸先到还是我哥。”
父子俩今天都要上班,刘银凤:“肯定是你爸,他离得近。”
“但是公交堵车又慢,我哥那车骑的,快飞起来了。”
刘银凤突发奇想:“要不要打个赌?”
罗雁竖起一根手指:“一毛钱。”
母女俩就着这个赌约翘首以待,罗新民到的时候就看到一悲一喜两张脸。他道:“哟,雁雁这是怎么了?”
罗雁的脸皱巴巴地解释,几秒之后看到哥哥说他不争气。
自行车厂离得远,罗鸿已经是紧赶慢赶了,揪着妹妹的后脖颈:“看在你支持我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他还大度上了,罗雁伸出爪子挠他,兄妹俩吵着架,父母就在一边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