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43节
罗雁见哥哥回来,说:“厨房有排骨汤。”
罗鸿:”妈今天还买排骨了,怎么没吃完。”
罗雁:“你没听懂,我说的是字面意思是,只有汤。”
得,能给剩碗汤也不错,正好溜溜缝。
罗鸿捧着碗,靠在厨房的门框:“爸妈呢?”
罗雁:“厂里今天放电影。“
免费电影,人人都带着椅子去看热闹。
罗鸿:”你怎么没去?“
罗雁:”蚊子专门咬我,烦人得很。“
她不爱出门,皮肤自然白皙,大概蚊子也看出她细皮嫩肉,每次准要来上一大口。
罗鸿:“我看你是嫌人多。”
国棉八厂的职工们几乎都住这一片,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见面总要打个招呼。
这确实也是原因之一,罗雁不否认,又翻一页书。
罗鸿倒是主动跟她汇报:”我刚刚去三方那商量了一下,车……“
罗雁听个囫囵,正好手边有钢笔,递给哥哥:”随身带一个,肯定有用的。”
她用东西都爱惜,好几年还跟新的差不多,只有两道细细的划痕。
罗鸿:”你留着自己用。“
罗雁耸耸肩:”爸说给我买新的。“
送给女儿的大学礼物。
罗鸿心想去上大学用点新的也好,接过来塞进裤兜里,正好摸到红包:“对了,这个吴医生给你的。”
哥哥拿回来的,罗雁就不会去想合不合适,坦然地收下。
罗鸿仰头把汤喝完,看到剩下的那点油花,他加水晃晃之后走到院子,倒进小狗的碗里。
旺财来福也不嫌弃,毕竟这年头,有总比没有的好。
它俩头扎在一起,你撞我我撞你毫不留情。
罗鸿在旁边看够热闹才回家,发现妹妹已经进房间。
罗雁早早熄灯上床,也许是出于对新生活的未知,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连父母几时回来都知道,眼睛半睁不睁地听外面窸窸窣窣地动静,也不知道几时才终于睡过去。
结果第二天起得也很早,连室外的光都还没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罗雁就醒了。
她掀开被子起身,坐在床沿发呆,不知为何觉得脑子也是空的,静静看着窗好久,莫名笑出声,对着空气问候:“早上好。”
自然是没人能回答,连尾音都很快飘散不见。
不过罗雁的心情立刻大好,活力满满地换衣服去洗漱,空余得连早餐都准备好,自己先边吃边晃着腿。
刘银凤一出房门就看她老神在在的样子,抬起手腕:“这才几点啊?”
罗雁嘻嘻笑:“妈妈早上好!”
刘银凤想起孩子上小学的第一天。
那时刚复课,胡同里好些人家其实是不让孩子去学校的,同龄的小朋友们成天在外头东奔西走,但女儿从小跟其他人不扎堆,成天看她一个人坐着,当妈的难免心里难受,想想还是送过去。
一晃十年,孩子居然要读大学了。
这日子过得够快的,刘银凤感慨万分:“好,好,早上好。”
她今天也要陪女儿去学校,特意穿了身漂亮衣裳。
母女俩携手出门,在胡同口坐了公交车。
车上遇见邻居,刘银凤昂首挺胸跟人家絮叨。
罗雁觉得整车的人估计都知道她考上交大这个好消息,往角落里缩了缩。
这孩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刘银凤收住话头,正好到站,从早高峰的人群中把女儿扯出来:“下了。”
公交站就设置在校门口,刘银凤抬头一看,第一次发现:“怎么是叫北方交通大学。”
这几个字她倒是认得的。
罗雁也是填志愿的时候才知道前缀不是京市,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又查了一点校史,说:“原来叫中国交大,后来才改的。”
刘银凤:“还是原来的名字好,气派。”
罗雁:“人家其它交大不同意啊。”
刘银凤哪晓得这许多:“怎么还有别的?”
罗雁给她妈解释,母女俩慢慢往里走,看到有人举着“新生报道直走50米右转”的牌子,停下来张望着。
举牌的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小,刘银凤为表礼貌,用手指着:“老师,是在那栋楼报道吗?”
男人回头一看,先点头表示同意,又解释:“我也是学生。”
学生?这长得真够老成的。
刘银凤:“真不好意思。”
她也算见过大风大浪,当然不会为这种小事尴尬。
倒是罗雁有很容易替别人想找个缝钻进去,嗫嚅:“学长好。”
人家也没放在心上:“没事,我本来就三十几了。”
恢复高考的头两届,在招生上对年龄放宽,据说还有母女、父子同时入学的情况。
不过今年政策收缩,来报道的都在二十左右的年纪。
罗雁很明显能看出哪些人是新生,尤其是扛着大包小包的。
母女俩双手空空,很具备助人为乐的精神,远远看一位小个子姑娘快被压塌,赶紧过去搭把手。
女孩操着一口方言味的普通话:“谢谢谢谢谢谢!”
罗雁只好回:“没事没事没事。”
一问一答,两个人都笑起来。
但指望女儿多搭几句话是不可能了,刘银凤主动问:“闺女哪里人?”
闲话几句基本情况,到报道处,大家才各自按照学院排队。
罗雁站在运输学院的队伍里,挥着扇子,一边说:“妈,我看没这么快,您还是先回去吧。”
刘银凤:“不打紧,我今儿也没事做。”
太阳晒而已,她什么苦没吃过。
罗雁不再劝,只说:“那中午不做饭,校门口有家店,茴香饺子据说一流。”
刘银凤嗔怪:“来上学还是来惦记吃的?”
罗雁:“学好我也得吃好才行。”
女儿倒是从不亏待自己,这样也好,刘银凤:“行,吃吧。”
罗雁搓搓手期待着,霎时连呱噪的蝉鸣都不觉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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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周末快乐!
第30章
说慢, 队伍前进得也挺快。
罗雁母女俩一点一点往前挪着,才发现住宿和不住宿是分开走。
人群里一下变得泾渭分明,甚至还出现熟悉的面孔。
罗雁没有打量别人的习惯, 但人家认得出她,惊喜道:“罗雁!”
罗雁愣了愣,得亏的记忆力好, 费劲扒拉出这位小学同学,说:“劲红。”
把姓氏省去,显得不那么生分。
陈劲红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自己, 热络道:“好巧,我们居然在一个学院。”
罗雁:“是啊, 你是哪个专业?”
陈劲红:“铁路运输, 你呢?”
罗雁:“运输管理。”
管理两个字,听上去好像更有领导范。
陈劲红心想不愧是从小做班长的人, 说:“那可惜了, 我们没法在一个班。”
罗雁附和:“是啊。”
客套话嘛,总是要说说的,她觉得对方也是,毕竟自己在小学时因为认真地跟老师汇报情况,几乎被多数人讨厌。
但陈劲红好像忘记了, 或者说想起来也觉得无伤大雅,注意到有大人在, 还打个招呼:“阿姨好。”
女儿的小学是在厂附小念的,就读的多数是职工子女。
刘银凤看着她眼熟,试探性问:“你是铁燕家闺女吧?”
陈劲红倒是意外她能认出自己,说:“我妈调到服装厂很久了,阿姨居然还记得。”
刘银凤:“你妈可年年都是厂里的先进分子, 劳动标兵。”
大小是个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