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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29节

  不过能吃新鲜的肯定好,刘银凤:“再攒攒钱,明年咱家也买台冰箱。”
  这玩意一年也就用上几个月,罗新民难得发表意见:“我看不如电视。”
  电视也不错, 刘银凤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家,心里盘起账:女儿眼看上大学, 不用学费学校还给发生活费。儿子的工作也稳定了,马上就要转正。丈夫的工资她现在能存下一半,可以后孩子结婚就是两笔大花销。
  她道:“算了,别花那冤枉钱。”
  罗新民能在厂里的后勤处上班,算账当然是一把好手。
  他主意变的快, 附和道:“也是。”
  得亏罗鸿今天值班,不然非得说他爸两句没主见不行。
  罗雁不像哥哥似的,只笑笑把缴费票据又对一遍,说:“爸,这些您得放好,一共十二块一毛六,等上班再拿去报销。”
  罗新民接过来揣兜里:“行,我肯定收好。”
  他本来就走得慢,这会怕还没长好的伤口被牵扯,脚步挪腾着。
  刘银凤给丈夫搭把手,那些乱七八糟的行李只能多数压在女儿身上。
  罗雁得亏是初中没少参加大拉练,体力上还扛得住。
  但她也就两只手,不像螃蟹似的有八只爪,小拇指使劲得快抽筋。
  周维方老远就看到她背着个脸盆,小跑两步:“给我吧。”
  罗雁下意识地先看父母。
  刘银凤:“罗鸿让你来的?这孩子,真不像话,这不耽误你事吗。”
  周维方:“没有,刚刚乔叔打我店门前过,说罗叔今儿出院,我正好手里不忙,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所以说,住胡同里就是没有秘密。
  刘银凤记得自己也没专门给谁提过,没想到事情还跟蒲公英一样到处飘。
  她道:“你看你,太客气了。”
  周维方:“您才是客气,我跟萝卜谁跟谁啊。”
  能是谁跟谁?狼狈为奸呗。
  罗雁心里嘀嘀咕咕,嘴上说:“这个盆很轻,我自己拿。”
  周维方:“行,你小心点啊。”
  罗雁可礼貌了:“好,谢谢!”
  真奇怪,她一这么笑,周维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捕捉不到异常,接着跟长辈说话。
  一聊,当然要问他店里生意怎么样。
  周维方:“混口饭吃,还算过得去。”
  刘银凤的消息多灵通,当然知道人家是说得谦虚而已。
  她道:“那就不错了,趁年轻多攒点,过两年说个媳妇,以后日子肯定好。”
  周维方态度还挺积极的:“成啊,回头我发了,婶您帮我说一个。”
  一谈起做媒,中年人们兴致勃勃。
  罗雁罕见她爸有这么多话说,心想原来平常对她哥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但就这样,罗鸿偶尔都压不住火。
  好在周维方的脾气倒不错,一问一答能应和上,不像小时候就是个刺头,见谁都劲儿劲儿的。
  罗雁有时候都好奇他下乡之后就究竟发生过什么,能把一只猴调教得初具人形。她琢磨得太多,到胡同口连有辆车都没看见。
  周维方眼疾手快,拽她一把:“看着点路。”
  力气用得太大,罗雁往后退的时候脚一歪,整个人坐在地上。
  她根本反应不过来用哪种情绪应对,全靠原始本能,瞪着一双大眼睛全是控诉。
  周维方自己也愣住了,莫名又有点想笑,赶紧憋住去扶她:“对不住对不住,我是看有车过来。”
  罗雁都看见他嘴角翘起来了,两只手还火辣辣的疼,情绪一上来:“周维方!”
  怎么连名带姓的,夫妻俩落在后面,看到了人家是好心办了坏事。
  刘银凤:“雁雁,好好跟哥哥说话。”
  又赶紧扶她:“摔着哪了?”
  罗雁站稳先把掉地上的脸盆捡回来,两颊都憋着一股气。
  周维方理亏,赔着小心:“没事吧?哪疼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去。”
  罗雁藏起蹭破皮的手:“没事,我刚刚就是摔懵了,不是冲你。”
  她穿着短袖,刚刚被拽住的手臂还泛着一圈红,一看就知道平常没见过太多的风霜。
  周维方更心虚了:“实在对不住。”
  怎么俩孩子,客套起来比大人还没完。
  刘银凤看女儿只擦破点皮,说:“行啦行啦,没什么事,走吧。”
  大人打圆场,周维方不能真的不放心上,在剩下几步路里边走边观察。
  罗雁又不瞎,当然能看出来。
  她自认是分得清是非的人,说:“真不疼,你又不是故意的。”
  话到这儿,是该换个话题了。
  周维方:“过两天我请客吃饭,你跟罗卜一块来,想吃什么尽管点,当给你赔罪了。”
  罗雁:“请客?”
  周维方:“开业的时候哥几个都帮了忙,最近放暑假,客人少,正好搓一顿。”
  他店门口挨着三个学校,平常都是学生们来得多。
  听这意思,就是发小们的聚会。
  罗雁心想自己应该能蹭上这顿饭,隐隐有一些期待。
  但她在这场局里是附加条件,也不能自己做主,说:“得看我哥同不同意。”
  周维方:“能有什么不同意的,罗卜去哪不是带着你。”
  罗雁难得刺一句:“那得看你俩打的什么主意了。”
  得,这要翻起旧帐,周维方理亏的地方更多了。
  他摆低姿态:“姑奶奶,咱就说说现在的事。”
  罗雁一副胜利的得意洋洋,微笑还得尽量控制,眼珠子转得不知道多灵活。
  行,笑了就行。
  周维方松口气,正好到了罗家门口,他把东西放下就告辞。
  刘银凤哪能让他就这么走,非得给他塞一兜子水果。
  周维方哭笑不得:“婶,这还是我提过去的。”
  呀,人来得太多,都有点糊涂了。
  刘银凤不好意思:“那那什么,把这饼干给……”
  周维方:“婶,您真别忙活,我得回店里了。”
  看吧看吧,就说耽误人家工作了。
  刘银凤也不能强留,只是下午包饺子的时候:“雁雁,你待会给三方送些过去。”
  罗雁听话地点头,一边说:“正好,给我哥也送点。”
  儿子前几天跟同事换的班,今天得一直忙活到夜里十二点。
  刘银凤:“那这肉有点不够了,你再去看看有没有。”
  吃供应的年头,带点油水的东西都得一早抢。
  罗雁骑着车跑到三条胡同外才买到两寸宽的一点肉,乐得都哼上歌了。
  看她心情颇佳的样子,王同光才敢打招呼:“罗雁。”
  罗雁回过头:“好巧,你也来买东西吗?”
  王同光是跟表弟猜拳输了才来跑腿的,现在那点不忿烟消云散:“对,打点酱油。”
  家里的饺子包到一半,罗雁也没工夫细聊,只道:“我妈等我呢,再见。”
  才要走,又想起来说:“我爸今天出院,多亏你爸照顾,谢谢了!”
  王同光快比家属更关心病情了,说:“不客气,叔叔痊愈就好。”
  眼看又得来几句客套话,罗雁不像车轱辘一直转。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周维方,说:“那我不客气了,下次请你看电影。”
  电影?王同光高兴得说话都磕磕巴巴:“我请你,我请!”
  后面两个字语调高的,罗雁都吓一跳,眨巴眼:“那时间再定,我先走了。”
  王同光被兴奋冲昏头,都忘了多追问一句,等人走才反应过来这个“再定”有很多的可能性,懊恼地拍大腿。
  罗雁其实也没定好下次是哪天,到家先翻看着日历。
  刘银凤了然道:“还有几天才出成绩,不着急。”
  说来奇怪,罗雁一考完压根没怎么惦记这事,还是经她妈提醒才想起来:“估摸就这三五天。”
  丈夫这一病,刘银凤心里不踏实,老觉得从意头上又不 吉利。
  倒是罗新民有另外一种解释:“孩子就是有不好,也叫我挡住了。”
  这话,夫妻俩只敢私底下嘀咕。
  刘银凤当女儿的面绝口不提,只道:“那就三五天后再说。”
  可不,罗雁笑眯眯:“今天的要紧事是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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