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26节
不重要还要专门问?
吴会芳又不是傻子,自然地往右跨一步,把好友挡在身后。
明明什么都没说,王同光就觉得人家把他看透,讪讪笑。
没出息,张宗明心中腹诽,嘴上:“你们要没事大家一块玩呗,人多热闹。”
吴会芳是喜欢热闹不假,可也得看是什么时候,铁面无私道:“我们有事,先走了。”
张宗明心想自己已经是尽力而为,人一走没好气:“你那张嘴平常不叭叭叭挺能说的?今天哑巴啦?”
同岁的表兄弟俩一块长大,一块上学,跟亲兄弟也没分别。
王同光:“我一见她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她”,指的就是罗雁。
张宗明:“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头人家上大学,大把男孩子追着跑,还能有你什么事。”
王同光:“我现在就没戏唱,哪还有以后。”
张宗明:“那你继续偷偷摸摸喜欢人家吧,再过几年她嫁人,有你哭的。”
王同光:“你小点声,别坏人家女孩的名声。”
张宗明:“之前是学习,现在是名声。前怕狼后怕虎的,我是罗雁也瞧不上你。”
男人,没个男人的样子。
王同光被表弟一激:“那你说,我要怎么做?”
张宗明:“这不有会芳嘛,你让她问问,请罗雁出来看看电影吃吃西餐。”
王同光犹豫:“让人知道不好吧?”
张宗明:“你以为人家刚刚没看出来?”
吴会芳眼睛没瞎,当然看得出来。
没走出多远,她就嘀嘀咕咕:“王同光看你的眼神都发亮。”
罗雁:“兴许他眼睛本来就那么亮。”
不许打岔,吴会芳:“谁也别想瞒过我,他对你肯定有意思。”
罗雁:“这是我们俩第一次说话。”
言下之意是怎么可能。
吴会芳:“你还需要专门跟谁说话吗?往那一站,我看王同光都犯晕。”
罗雁:“他应该没有这么肤浅。”
有苗头,吴会芳:“你对他评价好像挺高。”
罗雁:“他会写文章,应该也有内涵。”
她就不行,笔杆子完全不听使唤。
这话有几分道理,吴会芳:“他长得不错,你俩站一块还挺郎才女貌。”
罗雁看自己看习惯,见谁也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对此反应平平。
吴会芳倒来劲:“咱们年级,男生数他和……”
罗雁再怎么专注学习,同校的风云人物们还是略有耳闻,时不时附和几句。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快吃午饭的时候才分开。
女儿回来吃饭,刘银凤还“嫌弃”:“就跟同学在外面下馆子呗,你看你哥,一放假就不着家。”
话音刚落,罗鸿前脚进家门:“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刘银凤诧异:“我以为你不回来吃午饭。”
罗鸿今天嘴甜:“外面哪有您的手艺。”
冲儿子这句话,刘银凤给他的面条里多放个鸡蛋。
罗鸿吃着吃着发现碗底还有,说:“哟,我也是过上罗雁的好日子了。”
说得像是谁在伙食上亏待过他似的,刘银凤:“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罗鸿:“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改成:“爸,您怎么回来了。”
罗新民说句话都倒吸口气:“胃疼。”
一家人赶紧张罗开。
罗鸿力气大,架着他爸进房间,罗雁倒水,刘银凤找药。
三口子站在床尾直勾勾地盯着,罗新民缓过劲:“躺下来舒服多了。”
刘银凤:“你昨天在单位吃的什么?”
罗新民:“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样菜,没吃别的。”
他一张嘴就费劲,捂着胸口。
往常也没见他疼得这么厉害,刘银凤:“要不上医院去看看。”
罗新民不喜欢医院,消毒水味老让他想起来截肢那段日子,脸上写满抗拒之意。
刘银凤也知情,妥协道:“那你躺一会,晚点还不好就必须去医院。”
罗新民没甚力气地答应,大家也就不吵他,退到客厅去。
一有事,父母就是孩子的主心骨。
刘银凤不至于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扛不住,说:“你俩愁眉苦脸杵这儿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罗雁下午本来也没事做,翻出本书看。
罗鸿昨晚没睡好,倒头补个觉。
兄妹俩各自在房间静静待着,很快派上用场。
三点多,刘银凤进房间丈夫怎么样,被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一跳,叫了两声没人应,手也跟着抖起来:“罗鸿,罗雁!”
连名带姓的,声音又大。
罗雁心里一咯噔,书一丢撒腿就跑。
罗鸿反应也不慢,兄妹俩挤在父母房间门口:“我爸怎么了?”
刘银凤死攥着儿子:“医院,必须去医院了。”
罗鸿安排得井井有条:“妈,您拿钱,我背我爸,雁子,去拦辆车。”
京市有出租车,不过数量不多。
罗雁边往外跑边担心拦不到,一颗心跟着揪紧。
好在她运气不错,一家人很快兵荒马乱到离家最近的第一医院挂上急诊。
医生检查完之后说:“阑尾炎,建议开刀。”
这就要开刀了?刘银凤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张嘴还想再问几句。
一双儿女已经非常的一致:“开,我们听医生的。”
刘银凤也没反对,只是手术室的门一关,她就开始惴惴不安。
罗雁握着她妈的手,转移她的注意力:“妈,是不是得给我爸带衣服?”
刘银凤答得风马牛不相及:“门,我刚刚跑得太急,门好像没带上。”
白天院子里都有人,应该不至于丢什么东西。
罗雁:“没事,待会我回去看看。”
刘银凤恍惚点点头,又自责道:“就不该听你爸的,早点来不至于要开刀。”
肚子里拉个口子,她光听就吓人。
罗雁也后悔中午没坚持,不过还是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爸。”
丈夫在战场上留下的后遗症不止一两样,一年四季里总要病上几场。
一家人其实都习惯了,否则反应不会这么迅速。
刘银凤叹口气:“以后不能再由着他来。”
眼下的情况还算稳定,罗鸿活跃气氛:“那是,谁不知道您收拾我爸是手拿把掐的。”
净说胡话,刘银凤瞪一眼儿子,还是很给面子笑一笑:“坐着等吧,站得我腿疼。”
无声之中,兄妹俩很有默契地分好工。
罗雁守着她妈,罗鸿盯着手术室的门,一直到护士出来说“手术成功”才双双松口气。
刘银凤悬着的心放下,安排起事情:“闺女你回家给你爸,算了算了,还是我回去。你俩在这看着。”
罗鸿:“让雁雁陪您回家,还能帮忙拿东西。”
刘银凤:“不用不用,你俩都在我才心安,好好看着爸爸就行。”
不用她交代,兄妹俩也是寸步不离守在病房里等爸爸从麻醉中醒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着,过了会有护士来看伤口情况。
到底男女有别,罗雁往后退一步发现没多少余地可以站,索性到外面去等。
她盯着走廊里脱落的半墙走神,冷不丁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看,半天没什么反应,好像认不得眼前人似的。
王同光尴尬道:“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早上刚见过。”
罗雁:“不是不是,我就是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王同光左手的饭盒一举:“来给我爸送饭。”
罗雁下意识:“叔叔也生病了?”
王同光赶快解释:“他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