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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胡同里 第3节

  王秀娟:“别明天了,咱俩现在就去转转,正好没什么事。”
  也行,刘银凤站起来:“我回家拿个票。”
  两个人再碰头就是在13号院门口,手挽着手一起走。
  还没到胡同口,王秀娟说:“三方回来了。“
  这名字太久没听过,刘银凤下意识:“谁?”
  王秀娟:“水兰家老三。”
  刘银凤想起来了,把哦字拉长音:“他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秀娟:“早上。我买菜回来有个生人站院子里,给我吓一大跳。你是不知道,以前长得跟猴崽子似的,现在人高马大,胡子拉碴的一看就不好惹。”
  刘银凤:“我记得他是在新疆插队?”
  王秀娟:“对,我问了一嘴,说坐车回来要十几天。”
  遭罪哦,刘银凤:“回来好,回来就好。”
  旁人看是这么说,王秀娟小声提示:“你忘了,水兰的工作已经给二平,她家玉瑶玉瑛还在家待着,这再回来一个三方……”
  这两年回城的知青太多,胡同里半数人家都有类似故事。
  刘银凤听过没怎么放心上,吃晚饭一家四口都在的时候才想起来:“儿子,你跟三方还有联系吗?”
  罗鸿啃着排骨,压根没怎么仔细听,反问:“三方?哪三方?”
  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您说周维方?“
  刘银凤:“对,就他。”
  罗鸿:“有啊,怎么?”
  刘银凤:“他今天回来了。”
  罗鸿蹭一下坐直:“真的假的?”
  这话说的,刘银凤:“你妈还能骗你?”
  “我不是那意思。”罗鸿摆摆手,“就是有点惊讶。”
  刘银凤:“现在回城的人有多少,这也值得一惊一乍的。”
  罗鸿:“他前两天还给我写信,一个字没提过。”
  刘银凤撇嘴,表情肉眼可见的大失所望:“我说躲在房间里看谁的信,原来是个男的。”
  罗新民倒是笑:“我就跟你说儿子没处对象吧。”
  敢情他们两口子还讨论过这件事,罗鸿:“妈,我都跟你说是朋友。”
  刘银凤也有理:“你自己藏着掖着,我猜猜不行?”
  罗鸿:“人家托我打听点事,我能跟你说?”
  一直没开腔的罗雁暂时合上书:“什么事?”
  妹妹从来不是好打听的性格,罗鸿被问住,眨眨眼:“我也不能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罗雁把哥哥碗里的排骨夹走:“我还不稀罕问。”
  罗鸿顺从:“好的。”
  气得罗雁踩他。
  父母看他们兄妹俩闹腾也不管,只把一桌的东西往自己身前归拢。
  毕竟人打坏不心疼,糟蹋好菜可不行。
  作者有话说:
  设定不一定都参考现实,根据故事发展会稍作调整,但一定不会太离谱。
  第3章
  吃过饭,罗雁想去澡堂。
  刘银凤不上班,平常都是挑白天里有太阳的时候去,罗新民不喜欢人家盯着他没有手的地方看,向来在家里烧水洗,只有罗鸿跟妹妹一起出门。
  罗雁一手抱着盆,一手提着衣服,被迎风而来的风吹得想回家。
  但她向来爱干净,哆哆嗦嗦还是向前走。
  罗鸿:“我都听见你牙齿打架了。”
  罗雁龇着一口白牙给他看:“还能打你。”
  自以为吓人,其实半点没有威慑力。
  罗鸿生平一大爱好就是把妹妹逗得跳脚:“有点像猩猩。”
  罗雁给哥哥一肘子,兄妹俩打着架到澡堂。
  她穿得太厚,费劲半天没摸到票,摘了手套伸进口袋里搅和。
  罗鸿:“不会没带吧。”
  罗雁摊开手掌给他看:“以为我是你吗?”
  威风凛凛,像是打场漂亮的胜仗。
  罗鸿敷衍地夸夸:“嗯嗯,很厉害。”
  多气人,罗雁骂人的口型都出来了,看到有人靠近抿紧嘴。
  罗鸿顺着妹妹的视线回头看,看清是谁后语调激昂:“周三方!”
  周维方在兄弟里行三,打小胡同里人人都这么叫。
  他本来想吓对方一跳的手收回,回一句:“罗卜!”
  罗鸿一直觉得妹妹从小没被人叫过这外号,是因为有个自己先占用了。
  他捶一下发小的肩:“回来你也不打声招呼,回信我刚寄出去,浪费一张邮票了。”
  周维方诧异:“信?好几个月的事你才回,好意思说。”
  罗鸿:“多久?我收到拢共没几天,给你问完就……”
  后半句切换成:“雁子你进去吧。”
  不让听就不让听,罗雁在外人面前不会给哥哥摆脸色,嗯一声,临走前跟周维方点个头表示打过招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时间在别人身上的痕迹更明显。
  周维方感叹:“你妹都这么大了。”
  好像他有七老八十似的,罗鸿:“就比咱俩小三岁。”
  周维方:“二十?参加工作了吗?”
  打住打住,罗鸿搭他的肩:“你问这个做什么?”
  寒暄嘛,总得有个开头。
  周维方:“我就是顺嘴一问。”
  罗鸿:“不用这么顺,还是来谈谈你的事。”
  周维方的事,不过就那么一桩,但澡堂子里人多嘴杂的,又都是附近的居民,五个人里得有两个能叫出姓名。
  他道:“你哪天休息我去找你,反正现在什么事都得过完年再说,不急。”
  过年是可以把所有烦恼搁置在一边的万能理由,罗鸿:“后天可以,上东来顺,请你搓一顿。”
  周维方:“别,还是我请你。”
  两个人就谁请客这件事没达成一致,洗完澡话题逐渐偏向谁谁谁结婚、谁谁谁有孩子这类新闻上。
  周维方下乡快十年,中间一次都没回过家,很多熟悉的人事物通通变陌生。
  他擦着头发,坐在男换衣间的凳子上:“我今天还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
  罗鸿:“71年我们下乡开始修二环路,到现在还没通车,说要建什么立交桥,东长安街还得再拓宽五米。满大街都在修路,本来我去上班一条直直的大马路,愣是得从西安门拐个弯。京市的交通现在乱的,没法说。”
  周维方:“你觉得乱,我觉得是繁华。”
  他在新疆的最南端插队,兵团能见到的人还没有牛羊多,地方闭塞得光是到乌鲁木齐都要花上几天几夜。
  话中几多惆怅,当事人才能领会。
  罗鸿其实不擅长安慰人之类的,只是说:“好歹练出一身腱子肉,很爷们。”
  哪是练的,周维方:“我去的头两年都住地窝子,就在路边挖个坑,盖上红柳枝,铺着芦苇草,夜里要挤十几个人。白天盖房、开荒、放牧,一个人当八个人用。”
  他不太爱说这些,怕人家觉得自己只会抱怨,生硬绕个弯:“咱聊这么久,你妹不会在外面等你吧?”
  罗鸿:“她头发长,没一两个小时走不了。”
  澡堂子烧着水,换衣间就挨着锅炉房,冬天里暖烘烘的,大家洗完头都在里头晾干。
  如哥哥所料,罗雁这会就穿着薄薄的长袖,坐在女换衣间的角落里看书。
  大概看她离得远,有人悄悄议论:“那是罗科长的女儿吧?”
  “对,看着不像是不是。”
  “一点不像,爹长那样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不是妈好看?”
  “全家就这孩子好看,捡着优点长,大眼睛高鼻子小嘴巴的,性格好成绩也好。”
  “你这一顿夸,想说回去当媳妇?”
  “我倒是想,哪有这福气。”
  ……
  这悄悄议论够大声的,钻进罗雁耳朵里的不止一两个字。
  她佯装未闻,起身一件一件衣服套上,把自己的东西拾掇好,踩着鞋到外面去托收钱的大爷把哥哥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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