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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徐目不解:“从辽东派人来京城,为了杀你……宣府来京城可近多了,怎么都该是张铭派人吧?毕竟要不是渊儿爷随口说的话,咱们都以为他们是敌对的,卫熹派自己的亲信,不是白白暴露吗?”
  魏顺:“这个人来杀我,卫熹肯定知情,但张铭不一定知情,近来咱们一直在查奉国府,重点就是张铭,他们肯定知道什么风声了。”
  “您意思是……”徐目尝试着分析,说,“卫熹和张铭本来联手,但卫熹闻见风声,胆小怕事,所以擅自派刺客进京杀你,但没告诉张铭?”
  魏顺点头,拿起茶喝了一口,说:“我觉得就是这样。”
  徐目抬抬手,指向里间已经被用大刑的男子,说:“他可能会知道张铭和卫熹勾结?要是有了这个人证,局面就彻底明朗了。”
  魏顺点头,无声冷笑,凑近了徐目,小声地说:“我不擅长对付这些,你行,所以这人就交给你了,要是能问出有用的,得到关键的证据,你手下犯的错就不追究了。”
  徐目很无奈,也笑,有点儿为难,说:“好,主子您放心,交给我就好。”
  “好好干,”魏顺站起来,拍拍他肩,说,“你想办法吧,我去看看喜子。”
  “成,”徐目站起来送他出去,叫来个厂卫跟着,说,“您慢走,回去睡会儿,这儿有我呢。”
  魏顺走远了,冷的深夜,细雨时有时无,徐目换了几次气才进屋。
  他皱起眉,喝了口茶,看向那必须活着还必须招供的烫手山芋。
  /
  几日后,天晴气爽,在京城西边儿背山面水的地方,张钧灵柩葬于张氏祖茔,这之前,魏顺因为公务繁忙未去吊唁,由司礼监掌印秦清卓前去奉国府,代为凭吊。
  回去以后在宫里碰见魏顺,秦清卓给他讲张启渊那天的样子,说:“他披麻戴孝,在灵堂前头跪着,看着可怜,倒是比前些时候沉稳了,我当时就在想你幸亏没去,不然肯定觉得心疼。”
  “你别挖苦我了,”魏顺捣了秦清卓一肘子,说,“我不去是因为不想进奉国府,不想看见那里边儿的人,不是因为怕心疼他。”
  秦清卓淡笑,说:“反正我是劝不住,你俩到底是凑在一起了,现在张钧没了,那小子又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你不怕他又待着、又没消息了?”
  “不怕,”太阳很好,还不热,魏顺抬头瞧瞧,说,“我俩写信,自从他走了一直在写,他这人比看着靠谱,我觉得以后我们也会好的。”
  “等西厂办完奉国府的案子以后呢?”
  秦清卓看得清楚,言辞犀利,其实身边知道全貌的人都看得清楚,魏顺不答他的话,想起徐目那日也问起过这个。
  魏顺不看太阳了,低下头,看红墙下砖缝里几棵枯黄的草,想了半天,只憋出四个字。
  他道:“我会保他。”
  “你想跟着他一起死啊?”秦清卓觉得魏顺长了个好脑子,但一到张启渊这儿就不够用,就犯糊涂,他无奈发笑,说,“这么大的案子,行刑之事更被千百双眼睛看着,到时候兵部、刑部都会搅合进来,如何保?没法儿保。”
  秦清卓又笑,表情苦得怪异,小声说:“而且万岁爷,肯定等着你拿张启渊开刀呢,他都在你家住那么久了,上边儿肯定知道。”
  “知道,”魏顺说,“万岁爷上次就问我了,我照实说了。”
  “看吧,”秦清卓皱皱眉,但也想不出法子,只能叹气,“我都替你愁得慌。”
  魏顺自己生闷气,道:“你别啰嗦了,我头都炸了,我肯定不会让他死,我到时候会想办法。”
  秦清卓毫不留情:“不死就完了?你不怕他怨恨你?劝你别相信他嘴里什么鬼话,亲人就是亲人,等到家破人亡那一刻,他心里就只剩下他们了。”
  魏顺吸气,又吐出去,说:“你责怪我,徐目也责怪我,可是死全家是什么感觉,我才是最知道的那个。”
  正走到个阴凉的拐角,两个人语气都有些冲,秦清卓忽然就抓住了魏顺的手腕,沉声告诫:“和他断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我不断,”魏顺像被什么附身,眼睛都是红的,他叹息,又笑,说道,“身后身前都没有第二条路,我很贪心,我想要张子深,我也想报复。”
  其实魏顺打算这就回去的,徐目和车夫等在东华门,回厂里还有很多事儿做,可秦清卓看他反常又偏执,就带他去司礼监坐了会儿,吃了茶,聊了些无关紧要的。
  过了午后,魏顺才被秦清卓的亲信送到东华门上车,一见了面,徐目就遮住嘴凑上来,小声禀告:“主子,辽东那人招了。”
  魏顺目光一滞,抬手示意:“车上说。”
  眼梢掠过,恰看见浅黄色日头挂在城墙上,徐目把魏顺扶上车,他自己也跟了上去;他告诉他行刺的那人把知道的都说了,现在明确的是:张铭与卫熹勾结、假意起事、实为拥兵属实,张吉卫熹暗自私交属实,卫熹和奉国府多次书信往来属实。
  最最重要的一点——为自保,为留后路,卫熹将信件都作了存留,不论是收信的原件,还是发信的抄白。
  “但那人不知道信件放在哪儿了,”徐目带着些许不甘,压着嗓子说,“他是打死也说不出来了,因为真不知道。”
  “好,”魏顺有点儿激动,气息都急了起来,想了想,说,“咱们先回去打算一下,我明儿就进宫禀告,最好我亲自去辽东,去卫熹的住处搜。”
  徐目试探提起:“他妻妾子女都在京城,家里要不要搜?”
  魏顺:“等着吧,到时候不用你问我,万岁爷会告诉咱们的。”
  /
  奉国府近来不好。
  这还是张启渊从珍儿口中听说的,张钧的丧事后,她得空就劝他,让他留在家里别走,说听见了外边消息,魏顺东山再起,最近在查奉国府,打算在圣上那儿立功,在天下人面前卖威风。
  张启渊骂她,嫌她说话难听。
  珍儿把泡脚的水端过来,放在榻下,伸手把张启渊的脚放进去,说:“爷,不是觉得他不好,可他都明晃晃查到奉国府头上了,钧二爷去了,老夫人病了,启泽还小着……我看着痛心。”
  “打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张启渊冷笑,说,“当初祖父那样对魏顺,也没见你们可怜人家。”
  珍儿蹲着给他搓脚,想不出答案,急得直咬嘴,说:“爷,西厂查奉国府,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么?我觉得这回……反正就是不一样。”
  “别瞎操心了,”张启渊把书翻过一页,“只要是你自己的嘴和手控制不了的,都不必忧虑。”
  珍儿:“爷,你打没打算留下?你要是走了,我们都会想你,而且夫人她真的很可怜,启泽也是。”
  张启渊放下书,说:“我陪陪我娘,过几天就走,反正现在都忙别的事儿,没人管我,你不知道,我在外边什么都好,一回来就吃不下饭,就心焦。”
  珍儿:“那您想吃什么?我告诉厨房一声。”
  “不吃,”张启渊说,“你别为我忙活了,先好好歇着,等我一走,祖母肯定给你个去处,让你去伺候别人,到时候有的你忙。”
  珍儿把搁在旁边的干布拿过来,给张启渊擦了脚。
  她这次没敢哭,等端着水盆出了房门才哭的,结果一抬头,看见了崔树,不是一人,是俩人——加上他身后个面生的小厮。
  秋凉的夜里,奉国府里照常挂灯,可珍儿总有种悲凉的感觉,认为逝去之事不可追怀,认为今时不同往日。
  “崔树。”
  只见那两个人走近了,珍儿打算问问面生的小厮是谁,可她再仔细一瞧,半个胆子霎时吓破了,哪里是个没见过的小厮,明明是那重回旧位的西厂提督,是自家少爷念念不忘的心软冤家!
  珍儿端着张启渊的洗脚水,嘴张成了半圆,然后实在不知怎么办了,只好颔首后退,待对方走近,问候了声:“魏公公。”
  魏顺没说话,崔树使眼色,告诉:“别声张。”
  珍儿刚才还在说人坏话,立马就突兀地见了,因而觉得心里别扭,她转身就去泼水了,随即去叫拂莲、桑姐、毛久几个,说有客人,让打精神,准备伺候。
  魏顺现在和自家少爷明目张胆了,珍儿是这院执事的,知道怎么对他。而且,她喜不喜欢那太监不重要,只要主子喜欢,她就得供着。
  那边,崔树带着乔装过的魏顺进了房门,先不说话,而是把门关上,他道:“爷,我给你带来个人。”
  “谁啊大晚上的?”
  张启渊已经换好寝衣了,这会子正待在榻上,研究他从前买来但一直没顾得上看的古书。他近几天见了很多亲戚,还有张钧生前的朋友,现在听见谁来,就自然而然地头疼。
  瞄见来人穿着小厮衣裳,张启渊以为是老夫人派来的,就把书盖在脸上,抬手,说:“外边儿等着去,大半夜往人里屋走,不知道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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