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绯扇> 第77章

第77章

  “小子深,”宋升帛叹气,“我今晚只以羽林右卫指挥使的身份带你回去,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知道,也不过问。”
  张启渊眸色变暗,问:“要是我就不愿意跟你走呢?”
  “行,知道。”宋升帛浮沉朝堂多年,在他眼里张启渊就是个虾米,他这一刻恭敬对待的不是“小子深”,而是奉国府,是张吉。
  他不再理他,而是走到门口,对那些禁军下令,接着,四五个人一下子一齐冲进来了,全朝着张启渊过去。
  张启渊不知轻重,偏要跟他们比划拳脚,结果没两下就被摔在地上,宋升帛看张启清眼色,接到指示了,便抬抬手,告诉那几个禁军:“手脚都捆起来,抬走。”
  张启渊被几个人围着,躺在地上挣扎,嘴里骂:“宋升帛,你个畜生!烂了嘴的老货!狗官恶棍你不得好死!”
  张启清伸手从桌上拿了自己的刀,往外走,沉声嘱咐:“宋大人,不必心疼他,嘴也给堵上。”
  /
  “都先别走,等一下。”
  这边,张启渊的嘴刚被塞了团布,那边,张启清的刀就被抢去扔了,脖子也遭殃了,魏顺一转头,看见徐目进来,身前挟着张启清,手里腰刀抵在他脖子上。
  魏顺一惊,看向捆成粽子的张启渊,再看徐目,说:“徐目,别这样,把刀放下。”
  徐目不理会,而是死死盯着那个羽林右卫的宋升帛,抬嘴一笑,说:“宋大人对吧?咱们见过。你也知道,我家主子是官府的人,得顾着脸面,所以对你客气,可我不一样,没有后顾之忧,更不怕得罪奉国府。”
  “对,见过,是徐公公,”老练的宋升帛倒也不是吃素的,他朝后退了半步,说,“我今晚来这儿,只是为了公务,没妨碍着你什么。”
  “半夜带兵闯别人家里,这也是公务的话,我家主子今儿就带我们去你家住下,”徐目眼带杀气,说,“反正是公务,你到时候也别忙着赶我们。”
  被刀挟持的张启清,纵使在锦衣卫摸爬滚打好些时候了,遇到徐目这种路子野、忠心不要命、手狠的,心里也会打鼓,他小声说道:“徐公公,你先冷静,这是奉国府和禁军的事儿,与你无关,烦请你行个方便。”
  徐目晃了晃脖子,脸冷冰冰的,很慢地说:“行不行方便,这得看我心情,留不留下你的命,也得看我心情。”
  张启清:“难不成……你真敢对我动手?”
  “你说我敢不敢?”徐目是咬着牙说话的,他一下子绷紧了手腕,把那腰刀的白刃贴到张启清的皮肉上去,小声告诉他,“你说,我敢不敢?”
  张启清呼吸一滞,吓得汗都冒出来了,刀是西域来的,磨过的,很锋利的。
  他能感觉得出来。
  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又软着嗓子,说:“徐公公想我们怎么做?说来听听。”
  徐目不出声,刻意耗着时间,让他们难受,然后挟张启清走到了靠墙的地方,觉得自己安全了,轻轻吐气,说:“先把这附近你们的人全撤掉,甭管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禁军的奉国府的。”
  宋升帛接收到张启清的眼神,忙招手下凑近,吩咐:“让他们都撤吧,外边的也一起撤,一个都别留。”
  徐目:“不够,启清爷,房顶上还有俩呢,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了。”
  张启清吓得脸皱着,说:“宋大人,快,马上把人清干净,他刀是真的。”
  “好,我这就去。”
  到这儿了,宋升帛才意识到张启清的处境到底多危急,他小跑出去,赶走了禁军,把房顶上的人叫下来,让他们有多远走多远。
  到最后,宋升帛把他俩随从的几个也赶走了。
  院儿里彻底安静下来。
  柳儿和小刘栓了大门,去找待在外院小屋里的王公公,告诉他:“你千万别出来,吹了灯待着就行。”
  王公公在给魏顺缝被子,探头问怎么了。
  “奉国府的来了,”柳儿悄声说,“把渊儿爷给绑了。”
  王公公:“那可怎办?”
  柳儿:“不怎办,你别管,待着就是了。”
  看吧,自从不在提督府了,柳儿也是长本事了,以前的王公公压他一头,他和喜子几个天天受气,可是现在,王公公没了地位,而他几个本来就没地位。
  于是风水轮流转,现如今小的天天骑在老的头上。
  不过喜子算是乖点儿,这不,那边正剑拔弩张着,他过来了,红着眼睛扥柳儿袖子,小声说:“你不怕吗?我怕他们杀人。”
  “别怕,”柳儿小声说,“你想想,渊儿爷肯定不会死,他们就是吓唬吓唬他,咱们主子有渊儿爷护着,也不会有事,徐公公拿刀抵着那人,也是吓唬,他才不惹上奉国府的骚呢。”
  喜子吸鼻子,怯怯点头:“成吧,别杀人最好,不然咱主子的清净日子又没了。”
  柳儿:“你乖,咱在这儿等着就行,别过去添乱。”
  三个人在前院倒座房的屋檐下待着了。
  雨后夜里湿湿的凉,房檐下灯笼在晃荡,内院的厅里,宋升帛亲手给张启渊松了绑,取出塞在他嘴里的东西。
  徐目送两人到门口,摸一下挎在身上的腰刀,笑着说话,佯装热络:“二位爷慢走,下次再这么冒犯,小心咱家半夜趴你们床头上。”
  张启清气得不轻,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一院子人全都不怕死,而张启清又怕张启渊死,怕魏顺死了张启渊跟着死。
  他用还在发抖的手握着捡回来的刀,出了魏顺家院门,仍旧是咬牙气不过,于是对着宋升帛发脾气:“宋大人,咱俩可真够有本事的,败给一屋子上不了台的货色。”
  宋升帛也是惊魂未定,说:“启清爷,真不是咱不够周密,关键是那姓徐的,完全就是个亡命的。”
  张启清叹气:“他曾经是全京城最有名的伴当,我祖父手下曾经养着的一个有本事的人,夜里去了趟西厂,就让他杀了,毒针刺到脑子里去的。”
  宋升帛点头:“他是看着厉害,比魏顺有本事,敢出头。”
  “错了,宋大人,”张启清说,“姓魏的比他更狠,方才旁观,是要保留体面。咱们这趟来也不是没有收获,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儿。”
  宋升帛:“我没看出来,您教教我?”
  张启清眼色一暗,轻声道:“姓魏的还没死心,还在等着机会。”
  宋升帛:“听说万岁爷近来身子不好,他……还有机会吗?”
  张启清:“都希望他没有,但今后有没有,没谁能算得出来。”
  /
  徐目这番劫人作乱,吓跑了禁军和奉国府的,也使张启渊成功留在这儿了,徐目以为魏顺会高兴,却只得到些满含担忧的抱怨:“咱们今后别再这样,现如今处境不好,还是收敛一些。”
  徐目听得生气,坐在厅里擦着腰刀,说:“这都不满意?要不是我,你俩这会儿早就坐在各自家里哭了。”
  魏顺从喜子手里接过热水壶,亲自给徐目倒了一杯,递上去,说:“你别多想,我不是生你气,是担心你惹到谁。我知道你这两天不好,但不为我,也得为你自己想想。”
  徐目把热乎乎的瓷杯子放在桌上,很久都没出声,等魏顺在那边椅子里坐下了,他才抬起头,淡淡说道:“我觉得你变了。”
  魏顺惊讶:“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没察觉到自己变了吗?”徐目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了,一边提前后悔,一边把这些气势汹汹的话说出来,“自从去了神宫监,自从把家搬到这儿,你就成了这样,今晚的场面搁在以前,你绝对不会站在旁边看着。”
  魏顺深深吸气,问:“我不这样我还能怎样?徐目,我们难道真的甘心死吗?来世虚妄,今生只走这一遭,真的要放弃了去死吗?要下半辈子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吗?”
  徐目冷冷说道:“所以就这么等,缩头乌龟似的等。”
  魏顺:“我说了我会找机会,你也在帮我——”
  “要是没有机会呢?”徐目缓缓锤了一下桌子,不看魏顺,而看别处,眼睛里全是混乱和不甘,问,“要是等不到机会了,你是不是就这么被欺负着过一辈子了?”
  魏顺心里也窝着火,将将燃起来,又自己灭下去,片刻后,他缓缓开腔:“吴板儿呢?他家人是不是来了?”
  徐目:“没,他家住得不远,这么久没来,应该是不来了。”
  魏顺:“不来……那尸首怎么办?”
  徐目:“我在信里写了,他们今天太阳落山前不来,我就拉去埋了,坑是我白天挖好的,人是来这儿前埋的。至于他爹娘,想想也能明白,那事儿不光彩,又在乡下地方,觉得丢人吧。”
  魏顺蹙了蹙眉,说:“我不相信,真的有这样的爹娘吗?”
  徐目:“我爹娘就是,过活不起了,送我去宫里,后来他俩都不在了,我也就这么飘零着。”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