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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问吧,你别害羞,这儿没人,你快问我,我回答你。”
  阴天夜里的偏僻胡同,黑得手都看不见。
  心上人的脸孔,在微光里,灯笼是自天顶坠落的盈月。
  魏顺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张启渊的眼睛,还带着点儿紧张,带着那时留下的心有余悸。
  魏顺怪想哭的,也怪害羞的,因为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呢。
  他问他:“那你,会不会喜欢太监?”
  张启渊回答:“会,我爱慕你。”
  魏顺藏着笑:“太监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张启渊得意:“太监能让我当提督的夫君、掌印的夫君,别人能么?”
  “贫嘴……”魏顺没忍住笑出了声。
  “哎!”话说完了,张启渊还是赖在那水洼旁不走,使劲儿把魏顺的手拽着。
  魏顺也逗他:“又干什么?”
  他用伞指自己的嘴,暗示:“这儿。”
  “有这么着急?”
  “因为你从来都没主动亲过我。”
  表现好了,占据上风的张启渊算是将魏顺赖上了,主动讨亲,还添油加醋,魏顺凑上去亲他一口,结果被逮着不放,最后舌头都麻了。
  完事儿,张启渊还大方地夸他:“你亲得不错。”
  魏顺拽着他往前走:“别打岔你,我今天在神宫监就主动亲你了,才不是‘从来没主动亲过你’。”
  张启渊:“所以午后说的那些……你全记得?”
  魏顺:“当然记得,我又没断片儿。”
  “我还以为,”张启渊委屈得不行,“以为你要很久不理我呢。”
  “信的事儿,我相信你说的,”魏顺说,“我不知道自己那些天是怎么过来的,越不愿接受你对我说那些话,越盲目地相信那是你给我的了断。”
  张启渊把他手攥紧了:“想想就知道,我不可能对你说那些。”
  “可你又不出现,还传出通房的事,又恰遇我诸事不顺,”说着,魏顺咬得自己嘴里疼,道,“人家还以为你去成亲了,去过你妻妾成群的贵少日子了。”
  张启渊重点错误——魏顺居然自称“人家”,这……多娇气啊,只有姑娘们才这么说话。
  他就荡漾地用指头搔他手心,说:“哎,你居然说‘人家’。”
  小灯笼轻纱似的光里,魏顺脸一热,把牵着的手往外抽,说:“你听错了。”
  张启渊:“我喜欢这样,你要想做我的娘子,就得这样。”
  魏顺:“你一没有祖产,二没有功名,我要是跟了你,肯定连饭都吃不饱,谁家相好不图点儿什么,你说说,我该图你什么?”
  张启渊一伸胳膊,就把魏顺逃走的手抓了回来,还不够,干脆把人揽在怀里,像玩儿猫那样乱摸,说:“你那次一看见我就喜欢我了,难不成一眼看出了我有没有钱?”
  魏顺小声地:“那是因为你穿得好。”
  张启渊手绕过他肩膀,掐他脸:“还有呢?”
  “还有……因为你长得俊?”
  张启渊痛快地咂舌头:“这才是实话。”
  魏顺装不在乎:“俊又不能当饭吃。”
  张启渊面不改色:“但……能当饭吃。”
  这人怪矜持,关键的那俩字儿,是凑在魏顺耳朵边上说的。
  魏顺惊掉下巴,嫌他不要脸,抬起拳头揍他。
  张启渊搂着人撇撇嘴:“怎么了嘛?你本来就喜欢吃。”
  “我不喜欢——”
  这是污蔑!魏顺本打算争辩的,谁知张启渊一口亲上来,把他话打断了,然后说:“行了行了,快回家了。”
  魏顺瞧他,带着丝丝怒气,拳头攥紧又松开。魏顺心里是幸福的,觉得若是讲温情和爱,记忆中没什么能比得上这一刻。
  /
  徐目知道自己睡不着,夜里锁上门去韩家潭了,去找林无量了。
  他带林无量出药铺进胡同,再转弯,穿过一家妓院仓房门前的窄路,进一个小院子,轻车熟路地钻了墙缝,把那里头一扇小门推开。
  林无量跟着进去,发现门后灯火通明,别有洞天。
  “徐大人,”掌柜的是徐目的旧相识,她素色裙钗配花钿,身条儿细瘦但泼辣,看人进门便招呼,“今儿带人来了?几位您?楼上坐吧?”
  徐目直奔楼梯那儿,往楼上走,答:“就我俩。”
  掌柜的点头,看林无量,问:“这大人怎么称呼?”
  徐目:“街口第一个胡同,济生药铺的伙计,你没见过?”
  掌柜的:“这么说,我有点儿印象了。”
  走在徐目身边的林无量:“您叫我小林就好。”
  其实这地方不大,人也不多,一楼有四五张小桌子,现在只坐了两桌,共仨人;二楼地方略宽敞些,四张大桌子,两张靠窗,现在没人。
  坐下了,林无量说自己平时常从这儿经过,都没看出来藏了个卖吃喝的地方。
  那掌柜的笑,答:“林公子,咱们家只招待熟客,您知道了,以后也能常来了。”
  林无量腼腆地点头,说:“好。”
  “酒来点儿吧,”徐目对掌柜的说,“菜肉你看着来,得够两个人的份儿。”
  林无量插嘴:“徐大人,我吃过晚上饭了。”
  徐目:“吃就吃了,接着吃,这是夜食夜酒。”
  那掌柜的帮腔:“林公子,咱家的茴香炙肉有秘方的,跟别家不一样,您待会儿尝尝。”
  面对如此热络,林无量只好点头,说:“行。”
  嘱咐完酒菜,掌柜的就下楼去了,林无量往支起的窗户外头看,饶有兴趣地瞧见另个视角的韩家潭——这片儿的房子大多老旧了,叠在一起,没什么章法。
  两人喝了人家倒的淡花茶,徐目这才提起今天家里的事。
  他说:“今天中午我冒雨回家,撞见了彩珠……和家里的仆人。”
  林无量早就知道了,可心还是一惊,哽着嗓子回答:“嗯。”
  “我赶他俩走了。”
  “走了……”到了这步,林无量其实埋怨徐目当初的不相信,可看他心情不好,也就讲不出口什么风凉话了,只是问,“你成全他俩了?”
  徐目在沉默后点头:“算是吧,我把家里剩下的人全打发了,现在就剩下自己了。”
  “成全了他俩,你真的甘心?”
  “那我该怎么做?”
  “我觉得该送到衙门去,”林无量这嘴也是不歇着,小声道,“奸夫淫妇,要是我,肯定不轻易把他们放了。”
  徐目剥开一颗桌上的瓜子儿,问:“还能杀了他俩不成?”
  林无量:“杀了也挺好,捉奸在床,若是有证据,衙门是判不了你的。”
  “你是好的不知道,坏的全知道?”徐目开玩笑,心里的淤堵尚未化解,但好在看开了、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说,“行了,你不操心,咱们聊别的。”
  林无量低下头去,把茶杯握在手里,想着什么。
  然后问:“你不喜欢你娘子了?”
  徐目摇头。
  又问:“你能忘掉她?”
  徐目看着他,有点严肃:“说了不聊那个,咱们聊点儿别的,自在的、让人高兴的。”
  林无量手撑着脸,连忙直点头:“嗯,那你说,我听着。”
  第64章
  夜里到家梳洗过了,张启渊躺着魏顺的床,穿着魏顺找给他的寝衣,一套练白色素绸,领口那儿还有绺刺绣的缠枝白茶花。
  刚从柜里拿出来的时候,张启渊还吃醋,问家里怎么会有其他男人的衣裳。
  魏顺瞟他一眼:“哪儿有别的男人,这就是给你的,早在西厂的时候,有回做衣裳,捎带着做的,我从那边带过来了。
  张启渊:“你当时看了那信,心灰意冷的,还把给我的衣裳带过来?”
  “我忘不了你,我承认我忘不了你行了吧!”魏顺放下手上衣服,忽然扑上来抱他,手在他腰上环着,枕着他肩,难过得不行,说,“我以为今后生命里关于你的什么都没了,把它留着,好歹算个念想。”
  张启渊穿着白天的里衣,抬胳膊回抱他,摸着他披散在脊背上的头发;他的头发真凉,摸着很干净很滑,茂密,每一根都有韧劲儿。
  张启渊轻声道:“我都没穿过,能算什么念想。”
  魏顺叹息:“比没有的好。”
  张启渊:“你总不能抱着这衣裳睡过觉?”
  魏顺:“那没有,你回来找我之前,我一直在恨你呢。”
  “恨到想杀了我是吧?”
  “嗯。”
  魏顺这一刻是委屈的,为收到假信后那段不见天日的时光,也为遭受了张吉蒙骗、禁足的张启渊,等到俩人换好寝衣躺在床上、被张启渊抱在怀里,这委屈的感觉也没消散。
  魏顺穿着以前常穿的一身丹砂红,半旧,但是干净熨帖,张启渊在床上搂着他肩膀,又侧过头,往他俊俏白净的脸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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